建中四年正月十七日,皇上命颜真卿到许州去全服李希烈。派颜真卿去的原因有二,第一是宰相卢杞不喜欢颜真卿,他想借机将颜真卿干掉,颜真卿是数朝元老,要干掉他谈何容易,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让他离开长安,然后找人在半路下手。第二,朝廷确实再也没有比颜真卿更合适的人选。
颜真卿自然是知道卢杞的心思,所以当面威胁了他,并告诉他当年卢奕父亲头颅送到自己跟前的时候,自己还舔了血。这无疑告诉了卢杞,我一个连人血都敢舔的人,我还怕你个黄毛小子吗?所以,卢杞只能暂缓了在半途中暗杀颜真卿的想法,但是也注定了自己的结局。
圣旨下来的时候,朝臣都很震惊,母亲连夜见了皇上,可是事情终究是于事无补。颜真卿到洛阳的时候他的两个学生见了年迈的老师,想奏请皇上收回成命,但被颜真卿阻止了。母亲传书给我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希望我想办法调人保护颜老。难得母亲亲自求人,我只能应允。
代国公府,紫云拿着望远镜在花园凉阁的三楼远眺,她远远地便瞧见珮慈急匆匆地进了府门,不觉想,大姐神色严肃,脚步微慌,莫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雪儿。”
“公子,怎么了?”
“你瞧瞧,那个是不是大姐?”紫云将望远镜给了雪儿。
雪儿拿起看,顿了顿道:“真是,她不是在水云间吗,怎么突然回家了?不到下班时间啊。”
“走,去看看,应该有大事发生。”紫云说着提了袍角,便和雪儿下了楼去向前院。
前院,珮慈见了紫云颔首道:“门主!”
“干嘛?这是家里,大姐是想故意折煞我?”紫云说着拉她到旁边的厢房。
“门主,不用了,珮慈来是有重要的事要禀告门主。”珮慈作揖道。
“这么严肃?那喝口水慢慢说。”紫云说着倒茶递给她。
“门主,皇上将颜真卿派去劝降了,属下本以为他去东都游玩,便一直派人跟着,这会儿才知道他是被皇上派出去的。”珮慈喝了口水,急急地道。
“我知道。”紫云缓缓的起身,眉头紧拧着。
“知道?那怎么不阻止啊,李希烈那人你是知道的,颜老这一去就等于去送死。”珮慈不解道。
“珮慈,如今朝野之上还有谁比他更有威望?”紫云淡淡地问。
“可是——”
“好了,有些事我们是没有办法的,皇上也很清楚后果,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就打呀,为何还要让他那么一大把年纪去送死。”珮慈很是郁闷道。
“别这么悲观,爷爷那会儿千里走单骑,还是成功了,不是吗?再说了只要有一点点和平的希望,我们都不应该放弃。”紫云淡淡地说着,其实,她何尝不想阻止呢?
“属下就不明白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大姐,君命难违。我昨天去找过你,她们说你出去了。我去找你,就是想着让你偷偷地跟着颜老,暗中保护他。”
“那好,属下这就去。”珮慈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已经派湘荷去了,你陪我去趟汝州吧。”
“三哥,你要去前线?”雪儿立刻大惊。
“这不好吧!”珮慈也大惊。
“有什么不好的,沙场何时少过我郭家儿郎的身影,叔叔哥哥们都去了前线,我岂能在这儿无所事事。”紫云仰头灌了口茶道。
“不行,公子你要是走了,长公主会打死奴婢的。”婢女小翠跑过来,抱着紫云装可怜。
“那,这样,你也跟我去吧,反正一身好武艺,闲着也是闲着。”紫云知道这丫头的那点儿心思。
“真的?”
紫云点了点头。
“三哥,那我呢?”雪儿问一句。
“一起。”
“太好了,就知道三哥最疼雪儿了。”雪儿说着靠上了紫云的肩膀。
“我看这样,把水云间的兄弟带上一些。”珮慈建议道。
“那样会不会人太多,咱们这是去打仗。”紫云顿了顿,有些迟疑。
“咱们可以不去军营,那样所有人就不知道咱们的存在。然后作为突袭队,偷袭叛军,打他个措手不及。”珮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嗯,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军营还是要去的,因为战甲得要吧。那,这样,大姐,你回去让兄弟们准备准备,赶天黑就出城,直奔汝州。”
“好,我这就去。”
当夜,紫云领着水云间众兄弟直奔前线,作为突袭队,在讨藩战役中屡立奇功。
二月二十日,左龙武大将军哥舒曜,拿下汝州,生擒了周晃。
三月一日,曹王韦皋在黄梅打败了李希烈的部将韩霜,并不顾大家阻拦杀了他。
当时李希烈的重兵驻扎在蔡州,蔡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曹王来了一出调虎离山,一举拿下了蔡州,又紧接着攻下了蕲州。
蕲州总兵府,众将商讨完了作战计划,各自便回了帐。对于紫云这次自己来汝州我倒是没说什么,但不好的是夏颖也来了,他可是奉了圣旨看着太子的,如今人在汝州,就等于擅离职守,弄不好要砍头的。众兄弟都装的不曾听到过皇上的话,只为保夏颖一命,希望他早日回去。紫云对此事也颇是忧心。
“门主。”珮慈进了帐作揖道。
“怎么样,打听清楚李希烈的部下哪些是亲朝派没有?”紫云急急地问道。
“打听清楚了。属下也分别见了人,分别有都虞候周曾、镇遏兵马使王玢、押牙姚儋和韦清。”
“他们怎么说?”
“他们答应做我们的内应。”
“好,立刻派人请奏皇上,为他们加官进爵。”紫云幽深的眸子在烛光下熠熠放光。
“属下这就去办。”珮慈出了帐之后,紫云那颗紧张的心还是放不下来。可是当她抬头看见眼前的人时,心这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顿了顿,轻咳一声道:“颖哥哥,你来了?”
“嗯,找我有事?”他淡淡地道。
“没有人跟着你吧!”紫云小心地朝帐外瞄瞄。我给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站在帐外给他们放风。
“没有,什么事,说吧!”夏颖依然冷若冰霜。
“你还是快回去吧,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你擅离职守,会掉脑袋的。”紫云小声地说。
“放心吧,只要太子在东宫乖乖呆着,就不会出事。”他倒是说的挺轻松。
“你怎么能保证他可以乖乖呆在东宫?”
“我们说好的。”夏颖这话一出,才觉说漏了嘴,咬了咬薄唇,轻咳一声,望向旁处。
“什么?你们约好的?这么说太子为了让你来汝州,答应不出东宫?”
“喔,是,那李希烈老奸巨猾,太子是怕舒王太嫩,斗不过他,中了他的奸计,所以让我来看看。”夏颖赶忙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和妹妹白担心了。
夏颖冷冷的眸子此刻很是柔和,而且带了浅浅的笑意,定定地盯着思想抛锚的紫云。这一切,紫云毫无觉察。
作为男人,我明白夏颖眼中的的那是什么,曾经有很多次,西想警告他来着,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算了,丫头长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难道真要留她一辈子不成?这么想着,我便缓步离开。
我走了之后,紫云命属下拿了几坛酒。夏颖问她拿酒作什么。
紫云拿起酒来边倒边应:“颖哥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还欠我一顿酒吧?反正你请我请都一样,今天就我做东,我怕以后,以后没机会再与你喝了。”紫云说着竟然莫名的难过,连自己也说不来是为什么。
“你就那么希望皇上杀了我啊?”夏颖仰头灌下一杯,淡淡地道。
“怎么会呢?只是——算了,还是祈祷没有被皇上发现吧!”紫云说着仰头灌酒,接连灌了好几杯。夏颖不觉一惊,这丫头,过去喝酒三杯就倒,今晚这么喝还不醉死。于是连忙夺过酒杯道:“云儿,你不能再喝了。”
“给我,我要喝。”紫云想要拿回酒杯,可是眼前好混乱,千万个酒杯,抓一次落空一次,数次无果之后打了个酒嗝,“咣”地将酒壶带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自己的身体也摇摇欲坠,夏颖急忙拦腰接住,才没摔到地上。他看着她白皙地脸颊由于酒精的作用变得犹如熟透的苹果,在摇曳的烛光下甚是妖魅。如果她以前的容颜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的话,此刻将再没有词语可以用来形容她那“祸国殃民”的容颜。
夏颖盯着盯着不觉有些痴,这时她吧唧吧唧几下嘴巴,似乎在品尝着什么美味佳肴。夏颖不觉无奈地摇了摇头喃喃道:“果然和小时候一样,还是个吃货,连做梦都在吃。”良久,夏颖觉得自己胳膊有些酸了,这才发现他还是保持着接住她的姿势。于是,抱起她,缓缓地走到床前,将她轻轻地放到床上,准备盖被子,谁料她腿一翘生生地压住被子。他无奈,便脱下披风为她盖上,准备要走,不料被她生生拽住,还喃喃地说着胡话:“师兄,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他先是一怔,回头看她,见她还是睡得很死。他想,原来是在说梦话。梦话里都有他,难道他对你真的如此重要,可是为何平日里只见你曾提过只言片语?她拽着他的胳膊没有要放开,他怕硬生生拉开会弄醒她,只能坐在床边看着她睡,秉着呼吸,生怕将她惊醒。这一夜,长安无眠,太子无眠。太子不觉怅然叹息:本宫终究还是将你推到了她身边,也许这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