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放得开了,气氛活跃起来,少年们的话也多了起来。
“姐,你在哪上大学呢”烧烤少年被烟熏得睁不开眼,一边眯着眼一边问。
“G大”
“那个学校不错,很厉害呢”
“你怎么知道那个学校很厉害?”她问。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的”
“我还以为你们只知道玩游戏,还知道看电视啊”她说。
“当然了,我以前听我妈妈说这个学校很好的,我还想着将来也要考这个大学”少年说。
“那你怎么不上学了”她问。
“家里没钱”
......................
十几岁的少年,辍了学,和她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嘴里说不出华丽的词,不知道211,或许厉害这一词就是他所知道的最好的表达。
夜晚很静,船上却很热闹,少年们的话题都围绕着她,白炽灯光映在河面上,如同一道明月,明亮、纯洁。
像少年们的话语,像他们的笑容。
少年们提议打牌,陈雨落不会,只好陪着烧烤少年聊天,他叫李东。于津晨介绍过,她记不住,又问了一遍。
于津晨坐在她左边,刘肖坐在对面旁边自然是林莉,几个少年围在两边。
少年们玩三公,她虽不会但也知道那是一种赌博的方式,她开口“娱乐娱乐就好了,别玩太大”
“放心吧,咱哥们就是玩玩的”少年说。
陈雨落看不懂,便转头和李东聊起来“你多大?”
“16”
“你不是这镇上的吧?”
“不是”
“他们也不是吧”陈雨落指了指其他少年“以前没在镇上看到过他们呢”
“不是的”
“那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她又问。
“我们来跟晨哥的”
“你们怎么跟于津晨认识的?”
李东说“我们以前一起打工认识的,后来晨哥开了游戏厅我们就出来跟他了”
“吃得饱吗?”陈雨落笑了笑,他那个游戏厅能养活那么多人吗,撤去几台老虎机,里面也就剩几张麻将桌,一桌台球还有一个篮球机,她好奇“跟着他做什么?”
陈雨落不知道他身后的于津晨看了一眼李东。
“帮忙看游戏厅”
“一个月工资多少?”陈雨落问。
“生意好的时候就给多,生意不好的时候就拿少一点”李东说“反正不会饿死的”
“你们日子过得好吗?”
“好啊”说着李东把考好的烤串递给她“自由自在”
陈雨落咬了一口鸭舌“你这手艺很不错,开个店保准火”
李东嘿嘿笑了两声。
夜晚河边的风也抵挡不住烤炉里散出来的热气,李东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豆大的汗珠,他抹了一把汗,两手支在膝盖上暂作休息,头发短短的,眼睛黑不溜秋,皮肤黑黑的,光着的膀子瘦瘦的,样子却憨憨的。
陈雨落看着他笑了笑,少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把纸巾递给他“擦擦汗”。
牌桌上,刘肖摸出烟,递了一圈,陈雨落闻到呛鼻的烟味,扭过头望去,烟雾缭绕,朦胧的烟雾后是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在不适合烟草的年纪下却无比熟练的吞云吐雾。
她知道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符合他们现在的年纪,十五、六岁的孩子本应该在校园里过着穿着校服的日子,上学,打球,在操场上奔跑。但是她也知道,在镇上,对于辍了学的孩子来说再平常不过,他们由于生活所迫,过早的接触社会,沾染了一些恶习,她能理解,他们和校园里的孩子唯一不同的只不过是他们在社会上奔跑。镇上的孩子始终不比城里的孩子斯文,这是镇上的孩子们的玩具,是他们娱乐的方式,不同的环境下有不同的乐趣。她想,如果她没有念高中,没有上大学,没有接触更多人不知道更多生活方式,或许她也会走林莉所走的路,过着她过的生活,到了这个年纪或许她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
于津晨的脸隐在青白色的烟雾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偶尔吐出两句方言,她知道那是骂人的,他输牌了。
少年们喊他哥,却没在牌桌上让他,一个个像脱了缰的野马,玩得不亦说乎,河上有风吹过,头顶上的灯一晃一晃的,李东拿起烤串继续放在炉子上烤,刷了香料,香香的。
陈雨落环顾了一周,刘肖赢牌了,林莉跟着笑,她看了一眼于津晨,他双手捏着牌,嘴里叼着烟,她突然想到《赌神》里的周润发,不自觉的笑出声来,于津晨扭头看她。他的头发比李东的长一点,灯光下他的脸略显苍白,于津晨很高,但是他也很瘦。恍惚间,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已不是记忆中那个追着她叫姐姐,给他一颗糖他就特别听话的小小少年了。
他长大了,过着像镇上很多辍学少年们一样的生活,随意涣散却又没有他们粗鲁,他穿戴整齐,皮肤白皙,明明和其他少年一同成长却又与他们截然不同。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却在这样的环境下与众不同,他看起来那样干净、明朗,像头顶的白炽光灯。
李东的烤串又熟了,她转过头去接,放在摆在牌桌上的盘子里,李东满头大汗,她又把纸递给他,拿起放在一边的扇子给他扇风。
明明只是比他们年长几岁,却莫名的像个大人一样去关爱他们,像对待小小少年的于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