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转过照壁,下了两级台阶,就见天井那头一个汉子抢步出来,一边疾步走来,一边喊道:“哈哈,王大善人来了,快请,快请。”
待双方相距两米左右,却都站定不动。
麒麟抬眼看去,对面这人身高与己相仿,膀大腰圆,一脸麻坑。好像是刚起了床,趿拉着一双黑布鞋,穿着马裤,腰间扎着半尺宽的布带,上身就批了一个褂子,露着胸前的几丛黑毛。脸上虽然看着有点吓人,不过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光亮有神。麒麟心下微一沉吟,只看眼神,这人的性情恐怕跟传闻中的王麻子有些不同。
看麒麟打量自己,对面那人上前一步抱拳道:“久闻麒麟兄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虎背熊腰,人中之龙啊!”
嗯,听了这话,麒麟心中却是有些好笑。看来之前传闻果然有些偏讹,这人若真是王麻子,应该并无多少心机,更多的恐怕是讲究江湖义气,胆大心粗之辈。当下也抱拳回礼道:“王兄过奖了,小弟听闻王大哥之名久矣,缘悭一面,今日得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啊!”说完又指了一下旁边跟着的名轩和小五,道:“这两位都是我本家兄弟,今日一起冒昧前来,还请王兄恕罪则个。”
王麻子扫了两人一眼,面无异色,口中连连说道:“好说,好说,三位兄弟快请屋里吃茶。”
当下王麻子在前,三人在后,过了天井,进入后院堂屋。分宾主坐定,王麻子就跟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说道:“快去沏茶,另外喊我娘也来,见见王大善人。”女孩答应一声跑了出去,片刻后,就搀着一位身穿大红礼服的老太太走了进来。这老太太走路并不快,也看不出多大年纪,个子不高、脸色红润、精神很好,满头青丝上面插着金簪,缀着珠玉,穿的礼服上面织有“福寿同春”的图案。
王麻子忙站起身来,恭敬的将老太太扶到主位坐下,又趴在地上磕了个头,方起身说道:“娘,这位就是咱乡里的王大善人,知道你过寿,就过来看你来了。”麒麟三人也忙在老太太面前鞠躬三次,口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等等吉祥话,并把带来的老山参拿了出来,充作礼物。
老太太也连连作揖回礼,并口中说道:“王善人年纪轻轻,就办下偌大的家业,还这么关心乡民,救苦救难,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我看善人面带福相,以后肯定贵不可言呐。”又道:“我家高升心性孝顺,只是从小疏于管教,喜欢打架斗殴,不走正道,要是再这么惫懒下去,菩萨一定会惩罚他的。你们既然是好兄弟,就请拉扯他一把,免得他以后祸害了别人,也祸害了自己,纵我死后也不敢忘了王善人的好。”
麒麟忙接口道:“王兄至孝之心,足为我辈楷模,就此一条,菩萨也不会降罪于他,老夫人不必忧虑,请放心享清福便是。”王麻子在旁说道:“娘!人家王大善人来给你祝寿,你怎么净说些死不死的话!还有我怎么了,我又不作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你以后别再当着兄弟们的面埋汰我了。”
王老夫人瞪着王麻子,说道:“你看看你身边的那些个人,说话粗声大气,喊爹骂娘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就应该跟王大善人这样的好人多亲近亲近,也能学的好些。你现在不做坏事,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让你的那些兄弟们带坏了,我要是知道你在外面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我就打断你的腿!”
王麻子跳起来道:“娘,你……你看你,我啥时候也不会做那坏良心的事啊!”
麒麟在旁赶紧劝道:“夫人且请放心,我看王兄心性淳朴,必不会做那奸恶之事,更有夫人劝导向善,日后菩萨肯定会降福给他的”
王老夫人听了麒麟这话,就转头对着麒麟说道:“王大善人说的也对,只是我心里总是有些担忧,以后还烦请善人替我多劝劝他,不要让他走上歪路。”
麒麟无法,只好苦笑着应允下来。
王老夫人又殷勤劝说麒麟几个吃茶吃点心瓜果,几人客气一番,也就捡些东西吃了。王老夫人又问麒麟一些家人情况,麒麟也都一一作了回答,又闲聊片刻,王老夫人才告辞离去。
送走老夫人,又换过茶水,几杯过后,王麻子拿出一包卷烟说道:“麒麟兄弟,这个卷烟你没有尝过吧,来,来一根试试。”说着,就抽出一根递给麒麟,麒麟伸手接过,看一眼讶道:“红金龙啊!”
“呵呵,这个是朋友从南方带来给我尝鲜的。”王麻子笑道:“我娘过寿,昨天正好有朋友过来知道,就送我几盒,你尝尝,比咱自己卷的烟好多了。”麒麟顺手把手中的烟卷递给了名轩,然后面向王麻子,说道:“这位是我二弟名轩,王兄估计也有耳闻。”“知道,知道,名轩兄弟的大名我也早就听过。”王麻子朝着名轩抱了一下拳,说道:“我还有几个兄弟跟名轩兄弟有过来往,说起名轩兄弟的仗义,他们可是不住口的夸啊!”
“哈哈,那都不是外人了”。麒麟站起了身子说道:“我就直说了,昨天晚上,我几位小兄弟在王兄这里做了错事,还希望王兄能大人大量,饶过他们这遭,王兄并戏班一干损失,请王兄说个数出来,我王麒麟一定让王兄满意。”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我的面子也不值得麒麟兄弟你专门跑一趟,原来是为了你那几个伙计啊。”王麻子一边说,也一边站起了身。“放心吧,昨天,这位小兄弟走了以后……”说着,指了指小五。“我就让人好生招待他们几个,估计这会还在发梦呢,走,我带你们去看看他们几个。”说着,就当先引路往外走去。
麒麟忙一把拉住王麻子说道:“王兄高义,麒麟惭愧,就让其他人带名轩去看看他们,咱们兄弟初次见面,就在这里好好说说话。”又给名轩打个眼色,名轩也忙说道:“是极,我大哥来时也说王兄是讲义气之人,就趁这个机会,一定要跟王兄你多结交一番。”王麻子听了这话,笑逐颜开,“不错,不错,让小的们去忙,咱们接着抽烟喝茶”。遂叫来一个伙计带着名轩跟小五出门去了。
重新坐定,王麻子冲麒麟说道:“不瞒麒麟兄弟,其实我早听说兄弟你义薄云天,乐善好施,大名传遍十里八乡,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是佩服之极啊。我其实早就想跟兄弟你结交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另外我这个人名声有些臭,也怕你看不起我,所以一直不曾主动寻你,昨天我听说他们几个是你的伙计,就寻思着这是个机会,就诈了他们一番,然后放一个人去寻你。你要是来了,这事就是误会一场,也让咱们兄弟能够见面认识认识,你要是不来,就是他们几个诳我,等这厢事了,我再好好“招待”他们几个。”
麒麟听完,放下手中茶杯说道:“王兄抬爱了,我麒麟也是一个平凡之人,些许薄名,都是乡亲们的抬举。况且我年少之时,家逢巨难,也是乡亲们帮忙才渡过难关,现在有了些许钱财,自当回报乡里,大丈夫立足世间,岂能做一个忘本之人。”
“好,”王麻子一拍桌子站起来道:“我王麻子平生就佩服兄弟你这样的,不贪财、不作假、有情有义。今日相见就是有缘,麒麟兄弟,咱们既是同乡,又是同姓,你可愿与我结拜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