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一会,刚有点睡意,下人进来说有人求见,麒麟只好又站了起来,先擦了一把脸,又端起桌上的浓茶喝了几口,才推开门走到院子里。
外面是跟着谢三的那个大牛,旁边还站着两个人,麒麟并不认识。大牛看见麒麟出来,连忙过来见礼,麒麟就请他们在院子里面坐了,看着大牛问道:“大牛哥怎么这么清闲,大老远的过来看我?”
大牛挠了挠头,笑道:“王善人就叫我大牛行了,俺可当不起你这称呼,这次是俺三哥让我来的,俺还把那牛角岭上老仙的孩子也带来了。”
“嗯”,麒麟有些奇怪,问道:“那老先生没有来吗?”
大牛又笑道:“他去跟人家跑四川去了,俺去的晚了一步。都怨长兴那个家伙,话说不清楚,没有把人留下,俺去了以后就跟他家人说等他回来了,就让他直接到大善人这边来。等俺准备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家的孩子病在床上,想着反正他以后还要送过来,就找了两个人把他先抬来了。”
麒麟听完,抬头看了一会大牛,问道:“人呢?”
大牛赶紧跟不远处的两个人说道:“快去把人抬进来,让大善人给看看。”
那两个人赶紧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就抬着一个门板进来了,上面躺着一个人,盖着一床破被子,那被子黑的快要看不出颜色了,好多棉花絮都在外面露着,六叔可能是看到了,也在后面跟着走了进来。
麒麟走到门板边,看见躺着那人面黄肌瘦,一头枯发乱糟糟的散在枕头边上,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就皱了皱眉头,蹲下来捏住那人露在外面的胳膊,把手搭在脉上。六叔跟大牛三哥挥了挥手,让他们几个站的远点,自己站在旁边看着麒麟。
过了一会,麒麟站了起来,吆喝了一声,外面进来一个人,麒麟对他说道:“去找找柱子,让他尽快过来。”又对六叔说道:“麻烦六叔带他们两个到厨房去吃点东西,另外让厨房的人用两斤生姜捣成汁送过来。”
六叔答应一声,带着那跟来的两个人走了,大牛也想跟去,麒麟叫住了他,让他在旁边等一会,说有话问他。
不一会,柱子就进来了,麒麟从房里取出来一根人参递给他说道:“三碗水煮到一碗,要快!”柱子点点头,接过人参就跑了出去。麒麟让大牛搭把手把那门板抬到太阳底下,放到两根条凳上面,又翻开那人的眼睛看了看,才一边洗手一边对大牛说道:“大牛,最近有金跟狗剩两个可曾联系过你?”
大牛挠挠头道:“没有联系。”说话又愤愤不平道:“那两个家伙真不咋地,前一段时间俺们在这住的时候,他们天天去找三哥,问东问西的。三哥有些烦他们就让我去跟他们随便说说,他们就问俺怎么去找墓,怎么挖墓,还说教会了他们就请我到揽月楼去喝莲汤肉片呢。俺其实会的也不多,就光跟他们说了怎么看死土活土,其他的就说俺也不知道,最后那两个家伙光买了两笼包子就把俺打发了,俺这次过来,就想着要是碰见那两个家伙,就非要让他们再请俺呢。”
麒麟听完说道:“你今天就不要走了,晚上他们估计会来找你,听说他们挖着了一个墓,你让他们请你喝完肉片汤了,就跟他们一起去看看,要是挖出来什么好东西了,你也能分几件,到时候我帮你卖了,那肉片汤你能从今年喝到明年”
大牛就把麒麟的话记在了心里,晚上的时候狗剩果然来找大牛,两人偷偷的出去了,先去喝了两大碗的肉片汤,又吃了四个火烧,大牛才跟着他们一起到地里去了。
麒麟跟大牛说完话,就让他自己去厨房找吃的去了,自己又坐在椅子上面等了一会,柱子就把参汤端了过来。麒麟用一个小木勺,一点一点的,把汤都灌到躺着那人的肚子里,然后隔着被子在那人胸腹小肚处用力的揉了起来,不一会儿,麒麟脸上就密密的出了一层的汗,柱子去屋里拿了一个湿手巾替麒麟擦了擦,问道:“大哥,这人生的什么病啊,看样子都快不中了啊。”
麒麟没有说话,又用力的按了一会,才停手从柱子手里接过手巾把手仔细的擦了擦,说道:“是快不中了,要不是刚才那碗参汤吊着,我都不敢上手去按,这人本来体质偏弱,体内又有大量的寒气,这病也最少是五年以上了,要不是碰见我,照这样下去,估计不出两个月就要埋地里去了。“
柱子咂了咂嘴,没有说话。
麒麟又道:“我估计他一会就要屙点稀屎出来,你也不用管他,就让他屙在褥子上面好了。我让人捣了一些姜汁,等会等抬他的那两个人过来了,你招呼着他们趁这会天热没有风,就在院子里面给他洗个澡,然后把他身上穿的,还有铺的盖的都拿出去烧了。以后这个人的饭你照看着点,每顿饭里面都加一些补益的东西,只要好好吃饭,估计五天以后他就能下地走路了。”
说完,自己回到屋里坐到床上,知道也睡不成,干脆就盘着腿运起了气。
这次运气的时间有点长,等到麒麟睁开眼的时候,看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
麒麟起来后就去看那个病人,正好柱子也在,跟麒麟说他刚刚醒了一会,吃点稀粥,又睡过去了。
麒麟点点头,出来看见那两个人站在旁边,问起话来才知道这两个人都是那个老先生家里的子侄辈的,麒麟又问起大牛,他们都说不知道去了哪里。
麒麟就去跟六叔还有王老夫人说了一会话,然后到后院去看看名轩的媳妇,又跟名轩的小姨唠了一会,出来后顺便在厨房里面吃了点东西,就回到了自己屋里躺着睡去了。
第二天到了中午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麒麟正好在前院,就出门去看看怎么回事。刚到门口,看见‘四季香’李掌柜跟那个李新兰一起下了车,李掌柜看见麒麟,急走几步上来道:“主家,新兰同意了,本来想写信来说的,正好今天到这边老乡家里进些牛羊肉,就把她直接带来了。”李新兰看见麒麟,撅了撅嘴,倒也没有摆什么脸色,麒麟着人把她送到了王老夫人那边,然后看着李掌柜问道:“你跟她说清楚了,她真同意了?”
李掌柜擦了擦脸上的细汗,回道:“说的很明白,开始的时候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后来她大娘拿出来一对金镯子给她,又说把他爹欠的钱都还了,她才同意了的。这次我送她过来,她也没说啥就跟我出来了,路上还跟我说其实那麻子……那王兄弟人看着还不错。”
麒麟笑了笑,拍了拍李掌柜的肩膀说道:“难为你了,也谢谢她大娘,你回去支三十个大洋给她,不能让她破费了,这……新兰她爹那边,我这两天就找人过去,你放心吧。”
李掌柜又擦了擦汗,陪着麒麟闲扯了一会,说要去进肉就先走了。麒麟转到王老夫人的门口,看见没有关门,就走了进去。王老夫人正拉着那李新兰的手在说话,都没有看见他进来,倒是小燕在旁边瞥了他几眼,不过却没有过来见礼。麒麟在门口站了一会,跟小燕笑了一下就退了出来。
等到陪着六叔吃过中午饭后,麒麟觉的有些焦躁,就回来屋里,拿起毛笔在纸上写起了字,一口气写到天都黑了,才搁了笔,出来吃些东西就睡了。
第二天天还不亮的时候,麒麟起来在院子里面打了几趟拳,直到觉的有些微微喘气,才收了势用手巾擦了擦脸。突然,看门的王二牛跑了进来,看见麒麟就叫道:“大少爷,你快出来看看。”
麒麟急走几步到了门口,看见大牛跟狗剩抬着一个人在门口正在吵架呢,麒麟以为是有金出事了,赶紧过去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就厉声问狗剩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大牛本来提着那人的两条腿,看见麒麟问话,就把两条腿松开,站在麒麟面前道:“王善人,你快看看,这人快要死了。”
麒麟上前去,一脚将狗剩踹到了两米多远,抬手接住那人的头,放到地上,发现那人嘴里有些土,耳朵里面也都是土,心里面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麒麟一边让大牛把那人嘴里耳朵里的土抠出来,一边跪在那人旁边,两手放在胸口上面,用力的压一下,抬起来,又压一下,再抬起来,就这样重复了几十遍,然后将耳朵放到那人的胸膛上,仔细的听了起来。
听了一会,麒麟站起来把裤腰带解了开来,从内层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布包来,打开布包,里面有卷着的十根银针。麒麟抽出来一根,用右手的两根手指拈着,闭上眼沉了一下气,睁开眼来闪电般的把那根银针插到了那人的心窝里面。紧跟着又拿出来几根,在脖子,肺口,左右手,左右脚,还有腹下各插了一根,然后又跪下去,重复刚才的起压动作来。这回刚刚起压不到十下,麒麟就面色一喜,伸手把心窝里面那根银针抽了出来,旁边几人就看见地上那人刚才还跟没气了一样,这会脸上却有些扭曲,胳膊跟腿也有些抽搐了起来。麒麟又把肺口的银针拔了出来,那人就开始大张着嘴喘气,眼睛也开始往外翻了起来。麒麟快速的伸出手把他身上所有的银针都拔了出来,那人马上就在地上剧烈的抽搐着,抽了一会突然就坐了起来,大张着嘴,一边喘气,一边往外面吐东西。
这时候,在旁边一直呆呆站着的狗剩突然冲着麒麟跪了下来,‘砰砰砰’的就磕起了响头,一边磕一边哭,嘴里还说着谢谢麒麟大爷,谢谢麒麟大爷。麒麟也不去管他,狗剩磕了十几个头,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膝行着到了那人身边,抱着那人就哭了起来。
麒麟一直盯着那人看着,看见他过了一会也回转身来抱着狗剩哭了起来,心里面暗暗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对看门的二牛说道:“去打点水过来,先让他洗洗脸,再喝两口水。待会要是他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那估计就没有事了,让他自己走了就行。”
二牛飞跑着回家去了,麒麟不愿意在外面多待,对大牛说道:“你先跟我来。”说完也没有看地上哭着的两个人,带着大牛就进到院子里面来了。
刚进来院子,大牛‘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麒麟伸手把他扶起来坐在地上,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墓塌了,里面还有没有人了。
大牛抬起袖子擦了擦汗,看着麒麟道:“这事都怨俺啊,俺真不应该跟他们说怎么找墓,这几个货啥球都不懂啊,要不是俺这次跟他们一起,估计他们几个都要死在里面了。”说完就断断续续的把知道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原来,从大牛把怎么分辨死土活土的事告诉有金跟狗剩以后,两人就心心念念的去外面找起了墓,正好有金还大概知道一个地方有个墓。这地方是他老子以前跟他说过的,说多少年前隔壁村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偷人,不小心怀了身孕,她父母知道以后大怒,就将那女儿活活打死了,对外面说是暴病死了,下葬的时候听人说看见有不少金银,他爹其实也记不清是听谁说的了,更不清楚埋人的地方在哪。
有金以前听过就算了,这次知道了怎么找墓,就跟狗剩两个又叫了一个人,一起出去找了起来。没几天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几人就商量着怎么把它挖开,有金的意思是找找名轩让麒麟出面,给他们算好了位置,直接就能挖到墓室里面去。谁知道名轩把他们两个骂了一顿,也不准他们去找麒麟。两人一发狠就自己开始挖了起来,都挖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挖到哪了,反正挖出来的土都是活土,正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听说大牛来了。晚上两人就偷偷把大牛叫了出来,先去外面好好的吃了一顿,然后带着大牛到了墓上。大牛到那一看,几人挖了一个方圆三米的大窟窿,深都有三四米了,还是斜着往下挖的。大牛就指挥着他们几个,在旁边挖了一些比较浅的土坑来确定墓的走向,干了一晚上才大致确定了墓室的位置。
昨天夜里,几个人带好家伙,顺着他们原来挖开的那个大窟窿往旁边又开了一个洞,然后再直直的往下挖了下去。当时有金在外面提土,大牛跟狗剩两个在下面干活,等到两人干不动了,就换狗剩带来的那个人下去,两人也不想上来了,就在那大窟窿里面歇了起来。有金在上面跟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就拿个铁锨在那个洞口的正上面挖了起来。狗剩问他干啥,他说一会要是出东西了,这个洞没有通到上面,递东西不方便,想着把洞挖开,东西可以直接递到上面。大牛在下面觉的不对劲,就让他别挖了,害怕墓塌了,有金一边使劲的挖着,一边说没事。哪知刚挖了几锨,上面就塌了,直接把那个洞口给堵死了,上面一圈堆着的土也倒了下来,把大牛跟狗剩两个也拍在了土里。好在倒下来的土不是很多,两人在下面翻腾了一阵就拱了出来,抬头一看,有金不见了。两人急了,一人找了一把锨,疯了一般的把下面的那个洞口挖了出来,又顺着洞口往下面挖,最后终于把那人挖了出来。
大牛一摸那人没有气了,就对狗剩说人不中了,狗剩不相信,非要把人抬上来,抬上来以后就说要找个大夫救救试试。大牛没有办法,两人就抬着人往村里面跑,到麒麟这大门口的时候,大牛就说把人送给麒麟看看,狗剩不愿意,说要去找村里的一个赤脚医生,两人正在门口争吵的时候,看门的二牛出来看见了,拔腿就往后面跑去。大牛知道肯定是去找麒麟了,更不愿意走了,两人就在门口吵了起来,后面的事麒麟就都知道了。
麒麟听完问道,:“有金呢,后来他没有去吗?”
大牛就咬着牙道:“这个狗娘养的,肯定看俺们都埋在下面了,心里害怕就跑了,要是让俺逮到这孙子,非把他的牙敲断不可。”
这时候,二牛又进来了,看见麒麟跟大牛正在说话,就在院门口那站着没有过来。麒麟就问他怎么了,二牛回道:“那个人后来不哭了,我就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狗蛋,我看他没有什么事,就叫他们走了。狗剩走的时候说,他们先回去,今天晚一点再过来叩谢大少爷的恩情。”
麒麟听了没有说话,挥挥手让他出去了,正好柱子进来了,麒麟就让柱子带着大牛去洗一洗,吃点东西。
等到两人都出去了,麒麟就背着手在院子里面慢慢的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