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就是上次麒麟来拜寿的时候进去找王麻子的那个、麒麟已经知道他叫王中举,是王麻子一自己的兄弟,平常就在车门行里面帮忙,跟王麻子家的关系很好,年龄跟麒麟同岁,不过小一个月,麒麟就对他说以后不要再叫麒麟老爷,就叫麒麟大哥就行,王中举很高兴的答应了。
麒麟跟王麻子两个在车里面吃了一点东西,随意的扯了一些闲话,就听到车轮子轧路的声音变了。王麻子掀开窗户上的帘子伸头看了一眼,对麒麟说道:“快到洛阳东了。”看麒麟懒洋洋的没有理他,又说道:“老弟,你学问好,你跟我说说这洛阳城的城墙是什么时候建好的,这都多少年了,看着还是这么高大威武,耸然而立啊。”
麒麟这才坐直身子,看着王麻子笑道:“怎么大哥对洛阳的历史有些兴趣?”
王麻子挠了挠头,说道:“那也不是,我前些年回来的时候,去那当年给我看病的老头家里要回了不少钱。”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接着道:“你知道我脸上麻子的事吧?”
麒麟点了点头,道:“知道一点,不是很清楚。”
王麻子叹一口气说道:“当年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趴在了我家的油锅里面,幸好当时那油从大锅换到了小锅里面,我又是光脸趴了进去,这才保住了我这条命。后来我老爹老娘就找到了那个老家伙给我治病,听我老娘说那老家伙居然想要我家里的地契,说是他回来了没有地方住,住在别人家里不舒服什么的。我老爹老娘不想给他地契,就一直跪着求他,最后那老家伙说有黄金十两也行,我家哪有那么多金子,幸好六叔当年走的时候偷偷藏了一点金银在床下,我爹就找出来凑了凑给他送去,他看我家能拿出那么多钱,就又变卦说不要普通的金子,要一条用十两金子打成的金龙。其实他知道我家院子大,还是想要我家的地契,当时我已经快要不行了,我爹娘咬牙准备把地契给他,就在回去拿的时候,碰到了六叔。六叔就跟我爹娘一起去了。听说他们见面的时候,六叔直接拿出了一对玉如意,那老家伙是个识货的,看见那如意就瞪直了眼,当时就给我用了药。你别说,那老家伙的药还是挺灵验的,慢慢的我脸上的伤就结了疤,还长出了一些新肉,后来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听我娘说那金银就算了,就是那对玉如意应该是六叔的宝贝,因为我娘曾经听见六叔一个人的时候说过对不起大哥,不应该把玉如意拿出来,不过为了救我就请大哥原谅他这一会什么的。我娘就一直惦记在心里,老是觉的对不起六叔他老人家,我听了我娘的话,就带人去找那个老家伙,才知道他已经死了,我就想让他后人把那对玉如意还给我算了。他娘的,他那后人居然买通县上想要抓我,我一气之下,就叫我大哥带着兵来了。那家人后来被我逼的没有办法,就把如意还给我了,又赔给我四百两银子。不过后来我听说,有人亲眼看见那老家伙死的时候把如意带到坟里面去了,也不知道他的后人们是怎么把它找出来给我的。”
麒麟听完,看着王麻子叹道:“原来你那事还有这样一层故事,很多东西真是不能偏听偏信啊。”顿了顿又说道:“你说的把玉如意交出你的情况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后人被你逼急了,就去把坟挖开给你拿出来的;第二,他的后人早就挖出来了,一直在家里放着,还是因为你逼急了,就拿出来给你了。”
王麻子听了,楞了一会,拍着腿叫道:“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啊,肯定是早就挖出来了。我拿到那玉如意以后,就想着还给六叔,还之前我让李大哥看过那如意,他说那如意应该是天天摩挲的,要不然不会那么光亮什么的,老弟你这么一说,那一家人真是一窝的混账王八蛋啊。”
麒麟看着王麻子正色道:“这也不稀罕,人为了钱其实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不过我希望我们兄弟之间,不要把钱看的那么重。”
王麻子听了麒麟的话,眼睛瞪的大大的,怒道:“老弟,你看我王麻子像是那种人吗,我跟你说,我原来在外面混的时候,就算是快要饿死了,也从来不拿别人的东西,别人的银子掉了,我赶了几十里路给他送过去,我王麻子从来就不把银钱当回事,更不会为了银钱做对不起兄弟的事。”
说完,气咻咻的坐着,把脸扭到一边,不看麒麟,也不说话。
麒麟看着王麻子,笑了笑说道:“要是有人给你十万两银子让你杀我,你干吗?”
王麻子还是老样子坐着,头发都没有动一下。
麒麟又问道:“一百万两银子,让你杀我,你干吗?”
王麻子身子震了震,转过脸来,看着麒麟。
麒麟看着王麻子了眼睛,又问道:“一千万两银子,让你杀我,你干吗?“
王麻子瞪着眼睛,直直的看着麒麟,麒麟也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王麻子把头低了下来,用手开始揪自己的头发,又拿拳头砸自己的头。麒麟抬了抬手,又放了下来,看着王麻子,一动也没有动。
又过了一会,王麻子抬起了头,看着麒麟,开始大口的喘气,等到气出的顺了,才咧着嘴笑道:“有人给你一千万两银子,你会杀我吗?
麒麟也咧着嘴笑了笑,看着王麻子的眼睛说道:“我不会为了钱杀自己的兄弟。”
王麻子如释重负的吐出嘴里的一口气,看着麒麟说道:“我也不会!”
麒麟听了王麻子的话,笑了起来,王麻子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大声的笑了一会,麒麟才停住笑问道:”大哥刚才还在问这洛阳城的城墙呢,怎么突然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来了?“
王麻子“哦哦”了两声,说道:“对了,我刚才想说的是,我从那老家伙家里弄出来银子以后,就想着把老家重新翻盖一下,又不知道盖成什么样的,后来我就想到这洛阳城的样子看着不错,就想照这个样子盖一个,呵呵,后来一问,我那点银子估计刚够买盖房子的大青砖的,那青砖还得先定,把我气的不行,最后就随便盖了一下,不过我那大门楼盖的高,看着也有点像洛阳城的样子,你也见过,你说是不是啊老弟,哈哈哈。”
麒麟听完笑了一会,才说道:“嗯,那大门确实盖的不错,不过也就是在现在,要是搁到过去,你盖那么高的门楼,官府就要来拿你砍头了,哈哈。“
王麻子也跟着笑了几声,麒麟又道:“咱这洛阳城的大青砖是从明朝才有的。以前这城墙也是土坯垒的,从朱元璋那时才开始烧砖换墙,后来换好以后,这城墙高有四丈,厚有两丈,还带有四个门,东为建春门,西为丽景门,南为长夏门,北为安喜门,墙体非常坚固。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当年李自成来攻打洛阳的时候一直攻不下来,后来进城以后就杀了很多人,咳,这祸福因果,谁又能说的清呢。”
说完,麒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又转头对王麻子说道:“现在到了夹马营了,你看这栅栏里面立着的泥人,已经经历了多年的风吹日晒,却依然栩栩如生啊。”说完笑了笑又道:“这大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拎着一根棍子就出去打天下了,后来据说是被自己的兵将逼着黄袍加身,才当了皇帝的,嘿嘿,这皇帝是有能被人逼着当的吗。“
又看了看王麻子说道:”老赵他定都开封,到年纪大了想迁回来洛阳,他弟弟赵光义当时是开封府尹,不想失去自己在朝堂的位置就杀了他,自己做了皇帝,这兄弟当得真是名留千古啊。“
听了麒麟的话,王麻子有些沉默,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就听着车轱辘在青石板上压过的骨碌碌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马车停了下来,王中举掀开帘子,对着麒麟跟王麻子说道:“两位大哥,‘四季香’到了。”
麒麟两个下了马车,正好站在路边一座两层的酒楼门口,抬头望去,能看见酒楼大门口的匾额上面写着三个瘦金体的大字‘四季香’。
王麻子看了看那三个字,扭头对麒麟说道:“老弟,这个上面的字是不是你写的?”
麒麟有些诧异,说道:“不错,是我写的,大哥怎么看出来的?”
王麻子笑道:“这‘四季香’我也来过两次,以前倒不注意这上面的字,不过跟老弟在一起久了,又知道这酒楼是老弟开的,我看见这字就想起老弟来了,我就觉的这字应该是你写的。”
麒麟听完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当先往酒楼走去,酒楼的李掌柜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了,几人碰了面也没有说话,直接在李掌柜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