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丹虎将独孤踏雪掷在地上,笑道:“这天蚕蛊毒,普天之下,便只有咱那师父解得。天溪老儿,两个时辰之内,你若不是不带我等去见他,这小子可不免毒发身亡。到那时,嘿嘿,这见死不救的名声,你与他可是都有份的!”
天溪翁双目紧闭,沉默良久,地叹气道:“我不杀伯仁,亦不能让伯仁因我而死!想必师父也不肯见别人为了他送了性命!”一丹虎大喜道:“这便对了,你只须带我等前去,饶了这小子不杀又有什么相干!”说着掏出两粒丹药,塞入天溪翁与独孤踏雪口中,道:“这粒丹药虽非解药,却能保你二人四个时辰内与常人无异。”
天溪翁冷哼一声,缓缓起身,当先出门。一丹虎一挥手,身后跳出一具万毒活尸,负了兰方九,剩余四具活尸将天溪翁与独孤踏雪紧紧围在当中。
出了医馆,只见烈日当头、晴空万里。一行人随着天溪翁向东而去。行不数里,便到山脚。山势倒还平缓,又行了半个时辰,地势渐高,路转崎岖,山上林木繁盛,已然不见天日,树林中闷热潮湿,不辨方向。天溪翁功力尽失,脚下却颇快,在莽莽林中左绕右拐,显是对这路径颇为熟悉。
一行人又行了个把时辰,山中雾气渐浓,转过一座山峰,地势急转直下。独孤踏雪心中挂念兰方九,只见他昏昏沉睡,也不知是死是活。蒙面书生“咦”地一声,手扶一丛修竹,奇道:“关外向来苦寒,何以此处竟有苦竹?”一行人放眼望去,触目所及,郁郁苍苍,竟然身在竹林深处。一丹虎上前几步,四处查看,竹林中寂寂无声。一丹虎掀了掀鼻子,冷哼一声道:“这竹林中雾气浓重,隐隐有瘴气的味道,何况那人百绝药阵有神鬼莫测之机,使毒之术更是天下无双,咱们不可不防”,掏出两粒丹丸,与蒙面书生一同服了,道:“一会上得山去,那山上一草一木,全不要碰。我这辟毒丹能解百毒,当可保你我二人无恙!”再行片刻,便闻淙淙水声,众人循声过去,只见白雾弥漫中,隐隐现出一个湖面来。湖边衰草丛中一块高大石碑。一丹虎纵身过去,只见碑上大书:莫言湖。其下四行小字:不可高声语,恐惊世外仙。神目直如电,遍诛世上奸。
此时露重湿衣,众人头发上已然滴下水来。一丹虎面色一沉,揪住天溪翁道:“你这老儿好不老实,带我来这湖边作甚?”
天溪翁冷哼一声,不去理他,轻声吟道:“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声音在湖面远远飘去。只听湖面上船桨划水之声,一个苍老声音道:“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溪翁,你可有有些年头没来了!”水纹动处,一叶扁舟自迷雾中荡了出来,船头一个老人赤脚短衣,红光满面。
一丹虎眼见那老人身子虽然健壮,却并无武功在身,便不说话,只握住天溪翁脉门,脸上堆笑。
一行人跳上小船,那蒙面儒生有意无意,便站在那老人身边。天溪翁道:“老哥,这几年来,你身子可好些了吗?”那老人将手中船桨在岸边一撑,将小船荡入湖中,摇动手中船桨,小船转了个弯,缓缓前行,这才轻笑道:“托溪翁的福,当年我咳得厉害,便连五脏六腑,也恨不得吐了出来,经枯桑大师指点来到此处,来每日便在真意山中栽植苦竹、在莫言湖中打渔,如今身子骨竟是越来越硬朗了”,说罢自怀中掏出葫芦,咕噜噜喝了两口。
天溪翁又低声道:“我师父他老人家身子还好吗?”那老汉道:“枯桑大师每日里闭关清修,老汉每隔十日八日便送些竹笋、山菜上山,也都是交给他身边的沙弥,算来也有一两年时光未见过他了。”
天溪翁“嗯”了一声闭口不言。一丹虎道:“哭丧大师?他一家人俱已死绝,不叫做哭丧又该叫做什么?”说罢仰天大笑两声。
那老汉听了他这笑声,身子一震,抛了双桨,噗通一声跃下水去。蒙面书生伸手去抓那老汉后背,终是差了三寸,只见水下一条波纹笔直向岸边游去。一丹虎正惊疑间,突然哗啦啦一阵响,天上降下一阵雨来。这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不过片刻之间,便已住了。便在这片刻之间,笼罩在湖面上的大雾已然散得干干净净。天空上闪出一道彩虹来。对岸山上,竹林掩映间一座草庐若隐若现。
一丹虎与蒙面书生面面相觑,不知这老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好在这莫言湖上风平浪静,一丹虎指挥万毒活尸摇动船桨,缓缓靠岸。
众人跳到岸上,兰方九“嗯”地一声,睁开眼来,眼神迷离。独孤踏雪见他醒了过来,心中大喜,握住兰方九手掌,只觉他身子冰冷。兰方九神志模糊,又昏昏睡去。
众人举步登山,这山上小径青苔遍布,显是少有人行。不一刻来到草庐之前,只听“吱呀”一声,柴门轻响,闪出一个小沙弥,道:“各位檀越远来辛苦,请随我来!”说罢转身前行。一丹虎与那蒙面书生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般想法:“他如何得知有人前来?”一丹虎冷哼一声,带头前行,那蒙面儒生紧随其后,万毒活尸将独孤踏雪等三人围在当中,随那沙弥穿过院落,来到草堂之中。
那沙弥施礼道:“请各位稍坐。”转身自去。一丹虎大喇喇坐下,微微冷笑,并不言语。过了片刻,那沙弥复又出来奉茶。独孤踏雪接了茶慢慢喂给兰方九。兰方九咽喉微动,竟将一碗茶尽数喝了下去。独孤踏雪又取过一碗来,这次却喂不进去。
独孤踏雪已有大半日水米未进,当下仰头将盏中茶一饮而尽,转头去看众人,只见天溪翁脸上不喜不怒,正自品茶。一丹虎等人面前茶杯却动也未动。
一丹虎道:“便请枯桑大师出来相会!”那沙弥道:“大师闭关参禅已有十日,诸位不妨再等上两日罢!”一丹虎嘿嘿笑道:“你便告诉他说:‘他手下第二个徒弟来了!’”那沙弥淡淡道:“是”,转身去了。
蒙面儒生道:“丹师,此人武功如何?若是他不肯就范,又待如何?”一丹虎冷笑道:“要说此人并无武功,只是心机颇深。当年我趁他离家之时潜入他家中,便险些着了他的道,一条性命几乎不保。主上曾一再催促,我却一定要练成这五具百毒不侵的万毒活尸方才前来,便是这个道理。”蒙面儒生道:“丹师高明,有了这五具活尸,咱们不近他身边,他本领再大,也奈何你我不得!”一丹虎哈哈一笑,甚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