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白胡子老头一走,包厢里又空空荡荡,陈诉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一个一个黑色的污点。
宁中业没有关上窗户,陈诉正好能看见窗外连绵的远山,绿色的农田,穿着破旧的农民戴着草帽,跟在耕牛后慢慢走着,一派田园景象。
绿色葱茏的田野上,处处生机勃勃,一片安逸祥和,谁能想到,有人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
昨日还是相谈甚欢的亲人手足,今朝已经不知各自的下落,是生离,还是死别?没有人知道,陈诉纵有一腔悲愤,能向谁去问……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有低婉的歌声从包厢外低低传来,少女的声音有些低涩,带着和年纪不相符的伤感,陈诉并不能完全听懂诗句的意思,只觉得有极为浓厚的悲哀之感,他深呼了一口气,低声重复道:“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
哀婉的吟唱渐渐低了下去,等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宁青推开了门:“马上快到了,你不要着急,一会门里有人来接。”
陈诉看了一眼宁青,见她眼眶微微发红,心下便知道刚才这是谁唱的:“这歌是你做的?”
宁青摇了摇头,拿起墙边放着的背包,吸了吸鼻子,故意板起脸,娇俏的道,“我可没这个才华,祈元居离麒城很远,你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是太武仙界的那些大门派也不会轻易能找得到你,我正好给你补补课。”
“啊?”陈诉一愣。
补课……这对于六年几乎没有碰过书的陈诉来说,一听这个词不由有些头疼……
“当然了,”宁青理直气壮的说,“你对太武仙界还一无所知呢!等以后出去了,可不能让你丢我们祈元居的人!”
陈诉看着面前这个娇俏的小姑娘,忍不住调侃道:“你是祈元居的教书先生?”
宁青神神秘秘一笑,没有说话。
等到火车到站,宁青招呼着人将陈诉抬下了车,进了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之后,宁中业坐在副驾驶上,舒舒服服揉了揉太阳穴,道:“小青,咱们祈元居,咳咳……”
宁青会意,略有些骄傲的道:“我们祈元居,在沧海榜上历史最高排名一千一百三十七名,虽然门派小,但也出过极为优秀的五格弟子。”
沧海榜,是太武仙界第一界,人界传承了千百年的排名,上面有帮派排名,一个季度排名一次,取沧海出壮士之意,一个门派,只有出过仁义礼智信随便一格的弟子,才可以排在榜上。
听了这话,陈诉才知道,原来太武仙界人人崇尚修仙,除了修仙之外,就是修武最重,甚至还有很多草根门派,连仁格的弟子,都没有出现过……
所以这沧海榜,可以算作人界所有正式门派的最权威囊括了。
与之相关联的是,沧海榜上还会列出帮派中的出色弟子,但有意思的地方是,榜单只将帮派排名,却不把高手们排名,因为高手们境界瞬息万变,一个晚上,第一名便会因为境界停滞,从仙人之位,倒退出五格开外,也可能只需要一个顿悟,一个吊车尾的人,就能一跃成为大侠高手。
只有实战,才能决出到底谁是高手,谁是沽名钓誉。
所谓高手排名,靠的是太武仙界天下众人的口耳相传……
陈诉听着也觉得新奇,那些武侠小说里,高手都是有个榜单的,这沧海榜却是将门派排名,有点像现代这些大学排名……
想到这,再听着宁青介绍,陈诉插话道:“沧海榜一共有多少个门派?”
“咳咳……”宁中业咳嗽了两声,插话道,“那个……”
宁青倒是很淡定:“据人界沧海榜统计,出过五格弟子的,一共一万一千一百四十五个。”
一万一千四百一十五个……陈诉屈指算了算,也就是说,祈元居最高的排名,是沧海榜上所有门派,倒数第八……
宁青尽管面上淡定,但还是忍不住偷眼觑着陈诉,见陈诉神情不变,她才嘟起嘴道:“你可不要笑啊,我跟你讲,太武仙界每年都会把倒数七名的门派称作七大废派,七大废派是很固定的,祈元居是这七个门派里,唯一一个曾经排到倒数第八名的……”
陈诉看了一眼她:“这有什么好笑的,事在人为,将来排到正数第七名也未尝不是不可能。”
宁青甜甜的笑了笑,脸上泛起淡淡的粉色。
就连前排的宁中业也捋了捋胡子,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我们到了。”
由两个看着瘦弱的少年扛着担架,把陈诉抬了下来,那面包车突突开走了,陈诉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农田,不由得抽了下嘴角:“这是……”
宁青豪气顿生的拍了拍还没怎么发育的胸脯:“这里,就是太武仙界的入口了!”
宁中业喝了一声,那两个少年齐齐应了,接着扛着陈诉,冲向齐齐的麦苗,陈诉不由睁大了眼睛,只见那两个少年往前七步,往后六步,往左又踏了三步,眼前的景象忽地就是一变,从整齐的麦苗中,骤然变出一条路来,那路的尽头是个城镇模样的关卡,两个穿了软甲的兵士站在那里,似乎正准备检查。
宁中业随后和宁青也出现了,宁青冲陈诉眨了眨眼睛:“这个,才是真正的太武仙界,那些扎根在凡界的门派,比起这些来,差得远呢!”
宁青比陈诉还要小上三四岁,但大约是觉得陈诉是从凡界来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总是一副大姐大的样子,主动给陈诉讲解,陈诉微笑着点点头。
“是把太武仙界和凡界隔开的阵法,只有太武仙界的人才知道怎么进入,”宁中业在一旁又添了一句,随后喝道,“继续往前走!”
掌门一声令下,那两个弟子脚步又加快了,陈诉这才发现,太武仙界的房子与房子之间,距离要比普通世界远的多,而太武仙界的人,步伐也要比凡界的人速度快上许多,这路看着很远,然而普通人要走快一小时的路,但这两个弟子半小时就走到了。
给守关的人看了文牒之后,宁中业一行人进入了这门,担架上的陈诉仔细观看着周围的景物,这里很像那些典型的北方小镇,镇上人的穿着,也是各色各样,这镇子里虽然也很热闹,但大部分人行色匆匆,见面都是抱拳行礼。
祈元居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小小的聚居地,在太武仙界地图上被叫做丰乡。
一进入这丰乡,两个少年就放慢了脚步,宁中业在前面走着,带着一行人进入了一间古朴的大院落,这院落里还有五六个少年和小孩子,一见到宁中业来了,纷纷欢笑着跑上前来:“掌门回来了!”
宁青和宁中业笑着和这几个人打了招呼,然后宁中业让人将陈诉安置在一间干净的厢房中,嘱咐宁青多带着陈诉转转,这才离开。
就这样,陈诉在太武仙界的新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