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云梦泽。
黑色的泥浆沼泽里，不知潜伏着多少凶猛的恶兽，时刻都在上演着猎杀吞食的野性血腥剧幕。
一截丈许长的朽木静静漂浮在沼泽里，一动不动。一只皮表颜色与泥浆非常近似的古怪蜥蜴正小心翼翼地在沼泽里觅食。
当它自以为安全，缓慢行进到朽木附近的时候……
“轰。”
朽木的一段突然翘起，沼泽下浮现出一张血盆大口，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那半米长的蜥蜴吞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从蜥蜴被吞杀到沼泽恢复平静，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朽木再一次静静漂浮着。
这时候远处又有几只小兽奔跑而来，伪装成朽木的巨兽正等着餐点自动送上门来，忽然感觉整个沼泽似乎晃动了一下。朽木巨兽开始不安起来，它的野性本能正在不断催促它逃离这里。
没有犹豫地，它开始遵从本能，直接从沼泽中爬出，与那些正在奔跑的小兽一起逃难。在这个预感到生命危机的时刻，即使它饥肠辘辘，却看也不看身旁触手可及的美味，只一心一意要逃离这危险之地。
突然它看见天空上一道闪电从身后遥远处迸发出来，只一瞬间就追上它们逃亡的步伐，并不断延伸到天际无限远处。整个天空就好像被这道闪电一分为二了。
一把苍老的声音如雷鸣般在天空中回响：“哈哈，端木小子，你这一刀可奈何不了我！”
又有一个年轻得多的声音响起：“马老头，我才出了三分力，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苍老声音不服道：“三分力？骗鬼啊。你问问乌骓它信不信你的鬼话？”
年轻声音还未说话，一个嚣张之极的声音就响起：“不用问了，老子是一百个不相信！端木小子这一定是在放屁！唔，好臭好臭。”
“你们这两个老不休……”年轻声音里带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意思。
三个如同天神在对话的声音渐渐远去，下方一大群包括朽木巨兽在内的各类妖兽却依然在不要命地奔逃着，直到真正远离再也感受不到危险后，才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隐匿了起来。
……
端木羽已经在云梦泽里呆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开始的几天他一直在到处乱逛寻找虚境存在的踪迹，在大概第十天的时候遇上了一匹虚境大成的黑色妖马和一个人类虚境战神。
那人类战神自我介绍名为“马顽”，而黑色妖马则是名为“乌骓”。
这之后两人一马三大虚境存在，就开始在云梦泽里互相讨论着各自的修炼心得，并不时动手切磋验证一下。
往常他们都收敛着天地之力的威能，所以没有造成多大动静。至于今天是打得太投入一时收不住手，才在云梦泽里引起了一股差点演变成兽潮的骚乱。
三大虚境打打停停，最后在一块表面平整的大岩石上落脚，马顽哈哈大笑说道：“好你个端木小子！你能从死亡毁灭之道踏入虚境，一成战神就掌握五成的天地之力，后来更是别出机杼，继续参悟雷霆之道，更是从雷霆中延伸出生机，掌握生命之道，一举跨入虚境大成。之前我还道你是在吹牛皮，可是经过这十来日的切磋，我才真正信你！老夫这一辈子没服过别人，现在却是不得不对你道一声‘服了’。”
一边说着，他还后悔得捶胸顿足，笑声变成了哀嚎，“我怎么就这么蠢呢，怎么就没想到雷霆之道里边竟然完美地分成生之道和死之道！要是早知道的话，我还去参悟狗屁的风之道，直接参悟雷霆之道，我现在说不定也早就是虚境大成了！哎呀——我真是亏大发了……”
他越说越伤心，突然叫道：“一定是我老子给我起错名了！马顽马顽，可不就是像茅坑里的石头那样，又臭又顽固么！不行，我要改名！否则继续顽固不化下去，我到死也无法达到虚境大成！”
端木羽眼角有些抽搐地看着在大岩石上滚来滚去的马顽，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若不是这里没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他都想拉开距离假装不认识这货了。
旁边的乌骓马则是很淡定地在嚼着某株不知名植物所结的不知名果实，同时含糊不清地对端木羽说道：“你别理他。这臭老头兴许是越活越回去了，年纪越大反倒越像个孩子。平日里倒还人模狗样的，可是动不动就乱发毛病，实在是叫马头疼。说起来最近十年，他这毛病可是比往常发作得更频繁了……”
端木羽十分认同地点点头，光是遇到他俩的这十几天里，他就已经不止一次看到马老头像现在这样躺在地上撒泼。第一次见的时候，可是把端木羽手上吃到一半的烤肉都吓得掉在地上了。
毕竟堂堂一位战神，居然像一个不懂事的熊孩子一样动不动就躺倒在泥水里打滚撒泼，这样的事情别说是亲眼见识了，哪怕只是听到一点风声流言，都足够耸人听闻的了。
良久之后，马老头才终于闹够了，消停了下来。只不过他却没有起身，依然横躺着，直接没了动静。
端木羽和乌骓马走近一看，发现这货竟然累得睡着了。
一人一马相顾无言，干脆不理他，踏着虚空走到另外一块大岩石上聊了起来。
“我说端木小子，我看你生死之道已经领悟的很圆满了，而且已经隐隐有自成一轮回的趋势，怎么你还没突破到洞虚啊？”乌骓马有些懒洋洋地问道。
“洞虚？果然虚境之上就是洞虚吗……”端木羽喃喃着，双目有一瞬间的失神。
在之前的互相论道中，端木羽对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的认知越来越清晰，并且已经隐隐有所猜测，现在听到乌骓马看似无意地提起【洞虚】这个境界，让他真正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略一走神之后，端木羽咧嘴笑道：“实不相瞒，我出身在一个小家族，族中便是先天武圣都没有，对虚境的了解也仅仅止于听说过，根本不知道虚境之上还有哪些境界。我这一身修为，几乎全是我自己摸索着修炼出来的，前方到底还有没有更高深的境界，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说着他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继续说道：“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在不久前，我某次闭关修炼的时候，曾经发现生之道和死之道有互相吸引，将要融合为一的趋势。当时我还以为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所以强行打断了这个过程，害得我差点遭到反噬而重伤。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很可能错过了一次突破到洞虚的机缘。”
乌骓马瞪大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不可置信道：“你说你强行打断了生死相融，轮回转化的过程？！”紧接着不等端木羽回答又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哇哈哈哈哈——你真是笑死老子了！老子活了两千多年，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家伙！哈哈哈，不行，笑得我肚子疼……”
看着乌骓马满地打滚笑个不停，端木羽心想老子的演技还是这么牛逼，也跟着笑了起来。
“错过便错过吧，反正现在也不晚。”
“你说啥……”乌骓马虽然狂笑不止，但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说话，眨着一双泪眼看过去，然后大张的马嘴里再发不出一点笑声。
它看到了端木羽身上冒出黑白二色的光芒，一边生机盎然，一边死气森森。下一刻，两种截然相反的道韵开始互相接触，在几次失败过后，像是终于找准了平衡的那个点，如同两条互相咬着对方尾巴的长蛇般，组成了一个圆满无漏的环状，环绕在端木羽身周沉沉浮浮。
连带的，在他身周的事物也受到了影响，座下的大岩石一半龟裂开来，如同风化了无数年一般；另一半则是郁郁葱葱爬满了青苔，就连石头都好似有了生命。
这个影响的范围不断扩大，岩石下方的沼泽里也呈现出这般一边死气缭绕一边充满生气的现象。
乌骓马的下巴都快砸到地上了，整只马的内心都是崩溃的。
“卧了个大槽，这怎么可能？！！”
“这小子生死之道圆满，这一点我承认，但是他也说过曾经强行打断过功行圆满自主突破的过程啊！像这种强行打断突破，无论如何都会受到一点反噬，不经过长时间的调整和修养根本不可能进行第二次的突破啊！”
“难道他所说的上次闭关，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乌骓马只感觉自己脑袋不够用了，那种稍微点拨一句就立刻悟道开始突破的妖孽怪才，不是应该只存在于传说故事当中吗？更何况它感觉自己还没开口点拨呢，只是问了句咋还没突破到洞虚，就这也能给予触动，令其突破？还有没有天理了！
却说端木羽在放下疑虑，开始朝洞虚突破之后，顿时感觉生与死两种天地之力之间再无任何隔阂，根本不用指挥就已经自己融合到了一起。
同时他的泥丸宫当中，也开辟出了一方介于虚实之间的小天地，其中盈满了黑白双色的薄薄雾气。
【这，就是我的世界之力了。】端木羽心中隐隐有种明悟，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外界天地的压制和敌视。
如果说虚境是这方天地的宠儿、孩子。
那么洞虚强者，便已经开始踏上了超脱天地的道路，他们一刻不停地在掠夺这方天地的养料，只为强大自己，最后破碎虚空离开这片天地。
这就好像一个入室抢劫的外来者，能受到主人家的欢迎才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