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环顾殿下众人,在他没有开口之前,没有一人敢之声,燃灯和弥勒分别坐在他的左右,微笑不语。今日他设下斋宴聚集门下众人,只有一人没来,那就是他的二弟子金蝉子。据说是在人界游历传教,理由充分,如来心里虽然不高兴,却也奈何不了他。
如来见各方面已安排停当,也不急着发话,只是望着大门方向。
就在众人不明就里,妄自猜测之时,沉重的正殿大理石门大门被推开了,外面走进来两人,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大殿中央,见了如来也不行礼,为首一人高声开口道,“我回来了。”
什么人竟然在佛祖面前如此无理?众人吃惊,纷纷向殿中两人望去,一个鸟头人身,一个尖耳挠腮,分明是两只山野妖怪。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擅闯灵山雷音寺。
此两人正是鹏魔王与猕猴王。
两边正要发话,却听得如来笑道,“来得正好,今日的斋宴便是为迎你而设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不解,燃灯和弥勒依然微笑不语,却是一旁的观音认出了殿中两人,笑道,“原来是大鹏金翅明王回来了。”
观音话音刚落,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惊。纷纷仔细打量起殿中的两人。
鹏魔王望过去,也认得那是观音,便笑道,“没想到你还有人记得我。”
“明王说笑了,”观音答道,“你是天龙八部之王主,更与我佛因缘甚厚,我等又岂敢不记得。”
“三百年了,不认得我又有什么奇怪。”
“三百年前你不辞而别,曾言此后不再回我灵山雷音寺,”普贤也发话道,“不知今日为何出现在此?”
“我当年离开都不需要理由,回来还要什么理由。普贤,难道你觉得我不应该回来?”
这人口气如此无理,竟然连普贤菩萨都不放在眼里,显然有些人就不干了,可是又碍于在如来面前,不敢大声谴责,只能在底下小声议论。
“明王多虑了,”普贤答道,“明王若能皈依,我等自然欢迎之极。”
这些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鹏魔王身上,却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的猕猴王,观音仔细端详一番后,便问道,“不知明王身后的又是何人?”
“这是我在东胜神州结拜的兄弟,六耳猕猴。”
猕猴王闷不作声,丝毫没有理会那些人,他听着自己三哥和这些神佛对话从容,心里吃惊不小,没想到鹏魔王还有这样的身份,一时心里乱成一团,已差点不识得眼前这个三哥,他到底是谁?
众人见他如此无理,又纷纷议论起来,多为谴责之言。
“好了,既然金翅明王已经回来,你们先入座吧,”如来一开口,大殿之内马上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宁神静听,好像刚才那两人没来过一样,如来环顾众人,继续说道,“此番请诸位前来,除了为金翅明王接风洗尘之外,还有一事,须得一人去办。如今南赡部洲之内,人心不善,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想来,皆因富贵荣华所累,我有大乘佛法、三藏真经,可渡其向善,我意欲寻取一人,来我处领得真经,永传东土,造福世间。”
说到这里,殿下各种佛、菩萨、罗汉便开始歌颂如来仁德,声音整整齐齐,缓慢有序,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猕猴王在思索中被这整齐的声音惊醒,顿时捂住耳朵,对鹏魔王说道,“三哥,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了。”
鹏魔王双手圈在胸前,气定神闲,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猕猴王。
等众人歌颂毕,如来又说道,“可是,这南赡部洲同是我佛家与道家的起源之地,我们居西,他们居东,几百年来各自传教,弘扬两家思想真言,我佛家教众已遍布四洲,道家也是空前壮大,东方天庭掌管三界,无人不服。这传经之事,还需与道家祖师道德天尊商议。所以,你们谁人愿助我去那离恨天兜率宫一趟,请道德天尊半月后到须弥山一会?”
底下鸦雀无声,倒也不是他们嫌麻烦,只是各人心里都觉得如来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合适人选,而且这个人多半是观音,所以没有人敢冒然请缨。只见观音面带笑容,正要应答。不料鹏魔王却站了起来,说道,“我此番刚回雷音寺,三百年没有为佛门做过一事,这趟让我去好了。”
“既然金翅明王有这番心意,就劳烦你跑一趟了。”如来笑道,说着又环顾众人,“既然诸事已定,众位开始用宴吧。”
听得如来这样说,各种佛、菩萨、罗汉又是一阵宴前祝词,鹏魔王两人却不管这些,自顾便吃了起来。众人念完祝词,便有人开始向如来请教禅意,这是他们宴会的常规流程,你一问,我一问的,整个宴会就是在如来的各种解惑中度过。
宴会结束之后,鹏魔王便带着猕猴王来到雷音寺的后山,在一片僻静深林之中,有一间建造在高树上的树屋,那是鹏魔王以前在灵山的住处。
两人飞将上去,鹏魔王推开木门,这树屋都是用百年老树所造,虽然三百年无人修整,却还是坚固地很。里面摆设依旧,窗边铺满了枯叶,鹏魔王不禁想起过往,轻轻叹息了一声。
猕猴王跟在鹏魔王身后,见鹏魔王神情,终于忍不住,问道,“三哥,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在灵山待过?”
鹏魔王身后金翅一动,生起一阵轻风将窗边枯叶吹走,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言说的事情,况且,一个妖怪在灵山住过,传出去,不是很奇怪么。”
“他们都管你叫金翅明王,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没想到你还是那么有名的人物,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大鹏金翅明王么?”鹏魔王似是自语般说道,“好像是很有名吧,在我还未通晓世事以前,他们就已经这样称呼我了。我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所称呼的那个人。”
“怎么这样说?”
“在他们眼中,大鹏金翅明王是一个拯救了苍生的英雄,那个人还是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的弟弟。而我?”鹏魔王自嘲地笑道,“我只是北海所育的一介妖怪而已。当燃灯古佛将我带到灵山的时候,我连大鹏金翅明王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然而你却有着和大鹏金翅明王一样的金色翅膀。”
“因为这对翅膀,他们便认定我就是他,所以我离开了这里,宁愿做一个纯粹的妖怪,也不做一个只有虚名的英雄。”
“据我所知,北海只是一片汪洋,你怎会出生在那里?”
鹏魔王笑了笑,说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在化作大鹏之前,我只是北海之中,一条不起眼的小鱼。”
鹏魔王走到窗边,拿起一片残留的枯叶,扔了出去,枯叶被一阵风吹起,盘旋着落了下去,不久后,它将会与泥土混在一起,已另一种形式,存在于这个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