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并不是我们想象中,凶神恶煞,一身横肉的的强盗。反而是一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而且还双目失明的老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虽然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强盗,但显然,他对我们无法构成任何威胁。加上他那一副样子,我更加于心不忍,因此没有下手。
不过我们先前的行为动静过大,他毫无疑问地听到了,一点一点地循着声迹向我们爬过来。但是由于他实在是太虚弱了,才爬了两步就气喘吁吁,呓语不断,可是声音极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我用洞察术探查一番他的状态。他此刻极度饥饿,已经进入了濒死状态,但是身体总体状况还算健康,只要及时进些食物就能活过来。
另外,令人十分意外的是,他的罪恶值居然是0!换言之,他根本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可是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断流营地呢?还是在这极度私密的宝物室里?
紫玲目光冷峻,露出些许杀意,手中火光聚集。我见状不好,急忙将她拦了下来。
紫玲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我急忙压低嗓子解释道:“他的罪恶值是0,并不是什么坏人。我们不能错杀好人啊。”
“这个时候了就别再同情心泛滥了。即使他没犯过什么事,万一他大喊起来把其他人招来了怎么办?”紫玲也同样压低声音反驳道。
但是紫玲仔细探查了他的情况后,还是收了手。毕竟这老头看上去不像是还能大声喊叫的样子。
不过当下情况显然来不及管他,找到那批绝地乌钢才是首要的。紫玲用火烧了连接首领房间的绳梯,确保没人能够下来后,我们便在宝物室翻寻了起来。
有了从“紫铃”那里得到的情报,找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很快我们便找到了。那是几个硕大的货物箱,底面是两米多宽的正方形,高度也有将近一人高,完全超出了进来时的洞口尺寸,这样的箱子足足有四个,但是要想从进来的地方将它们带出去,哪怕一箱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下怎么办!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失算了!眼看着目标就在眼前,可就是这咫尺的距离,却遥不可及。就算是从强盗首领的房间杀出去,可是仅凭我们两人,也不可能运得走这么大的四个箱子啊!
经过一番商讨,我们不得不做出决定,这次仅带几个样品回去,然后将它们的下落告诉公主一行人。有了这几个样品,说的话也同意得到相信。
我奋力打开一个箱子,从中取出一块绝地乌钢锭,立刻被它的材质吸引住了。质地既坚硬又强韧,拿在手里沉甸甸地,相当厚实。漆黑的外表在烛火下却反射着银白的光亮,仿佛纯粹得没有一点杂质。更加奇妙的是,它们竟然微微还散发着寒气,与目前普遍应用的块炼铁比起来简直就如同天外之物。
难怪,帝国为了它们能够这样上心。利用如此超凡的材料打造出来的装备,简直不敢想象。
我一口气抓了好几块放进了包里,恨不能多拿一些。很快背包便被我塞满了。看着那剩下的大半箱乌钢,再看着那未打开的三个箱子,我竟然有些恋恋不舍。
紫玲也顺势拿了两块,但是她的兴趣显然不如我来得高,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我们整理好包裹,准备动身离开了。可是,看着这个仍然躺在地上的老头,我们又犯了难。
是带他离开吗?
可以预见,如果再多将他扔在这里一会儿,他很快就要死了。尽管并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跳出来指责我们见死不救,但是心中总是有些不安的。
那么带他走呢?虽然我们多带一个人出去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谁又知道这不是一个陷阱?谁又能预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的情况会出现在这里本来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这会不会是珍宝猎人设下的局呢?
最终,我们还是选择将他带出了。他能出现在这里,至少说明他应该知道一些事情,这对我们后面的行动也许能够提供帮助。另外,经过几番权衡斟酌,实在看不出他暂时能有什么能够威胁道我们的能力。
我们将他带到遮天幕上,紫玲放出灵蛇,灵蛇按照来时的那样制造水龙卷,将下游的河水抽干,我们通过洞口离开了地下洞穴,然后收起了灵蛇。
回到浅川城,此时夜已过半,四下鸦雀无声,除了几对守卫还在城内的街区巡逻。但是新人旅舍仍然亮着灯光。新人旅舍是全天不关门的。
见到我们进来,旅社老板忽然就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身后带着的老头:“席尔瓦?是你?真的是你吗?”
原来那老头叫席尔瓦。席尔瓦早已神情恍惚,呓语连连,可是听到了旅社老板的声音却突然回光返照,恢复了精神,旋即老泪纵横,抑制不住的泪水从他那紧闭的盲眼中渗了出来:“汤普森?是我,是我啊!”但是紧接着,他双腿一软,昏死了过去。
我连忙提醒道:“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你快帮他准备些食物吧。”
汤普森一边向我们连连道谢,将席尔瓦带了回来,一边将席尔瓦带入房间,我和紫玲也在旁边搭手帮忙。
安置好席尔瓦,又喂给他吃了些东西后,汤普森这才松了一口气,问我和紫玲:“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我们将前后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与绝地乌钢相关的事情。
汤普森听罢后叹了一口气:“席尔瓦失踪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当时他的儿子柯瑞不知为何染上了一种怪病,病症就是控制不住地摇头,怎么停也停不下来。为了治病,他们父子俩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但是却无力偿还,不得已选择了逃亡。只是没想到柯瑞竟然去了断流营地。”
听到这里,刚刚苏醒过来的席尔瓦再次嚎啕大哭,泣不成声:“柯瑞他……他已经好久没回来了……那次,他听说其他地方有一群人准备攻打天岚城,然后他也跟着去了啊!……整个断流营地,几千人,就他一个人去了啊……自从他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听到这,我的心猛然抽动了起来。难道……我无法置信地看着伤心欲绝的席尔瓦,想起了当时还在天岚城的时候。
那是天岚城被攻破的第一个晚上,我被枷锁命令去寻找储备的食物。就在那个酒馆,我遇到一个前来攻城的人,他在醉酒时自言自语间说出了他是因为欠债才来攻城的,他还有个老爹。难道,那个人就是柯瑞吗?
在那次守城行动中,我总共就击杀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新人。也就是说,实际上真正被我杀死的就一个。难道真就那么巧,那唯一一个被我杀死的,就是席尔瓦的儿子柯瑞吗?
当然我不敢真的将这件事说出来,因此也无从求证了。但是我忍不住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从而更加使我相信这一猜想。柯瑞确实是因为欠债而去攻城了,而我又确实杀了一个因为欠债而来攻城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孤苦伶仃的老爹,这是那么巧合,巧合得让我找不到否定的理由。
无论柯瑞做了怎么样的错事,席尔瓦确实是无辜的。席尔瓦的罪恶值至今都是0。这一切的惩罚,对于他来说,都太重了。而这一切,竟然有我的一份功劳!再一次,久违的负罪感填满了我的内心。
幸好,这时紫玲转移了话题,我才从这种思绪中暂且解脱了出来:“不说这个了,你是怎么会出现在宝物室的?”
席尔瓦摸了摸眼泪:“是因为,柯尔前天突然找到我,说帝国终于对断流营地进行清剿了。他看我的罪恶值是0,不忍心连累我,所以便带我到宝物室里暂时避一避,等到风头过了再带我出去。但是,已经两天了,怕是他也遭到什么意外了吧。”
“柯尔就是断流营地的强盗首领。”汤普森在一旁补充道。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即便是穷凶极恶的强盗,在大难临头都还有着人性的关怀。反而是自我标榜着正义的帝国,仅仅因为那一批乌钢有落入佣兵团之手的可能性,便连眼都不眨地杀了佣兵团的大部分人。这样看起来,究竟又是哪方更像强盗呢?
或许利益之争,本就没什么对错吧。断流营地之所以掠夺;柯瑞之所以取攻打天岚城;我杀了那个攻城的人;以及后来我们反过来帮助帝国打压佣兵团;再到今日去探查绝地乌钢的下落……说来说去,不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么?
想起英灵祭那晚枷锁对我的告诫,此时,我似乎参透了其中的道理。
月已经偏西了,我们也回到了自己房间休息。走时我偷偷地放了一笔钱给席尔瓦,让他可以拿去还清欠下的债务。也算是让我的内心的愧疚感减轻了许多。
明天就是重大的论功行赏会了。虽然我们没有直接参与讨伐断流营地的行动,但是护驾击杀了珍宝猎人,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笔战功。更何况,明天还要与公主商谈学习复苏之风的事情。
我打开背包,把玩着那深邃无华的绝地乌钢。
乌钢啊乌钢,我的性命可全靠你了。我心中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