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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似曾相识

出了旅舍,已经有一辆豪华马车等待在门口,马车旁边恭敬地候着一个小厮。

夏白一眼就认出了这并非她们先前乘坐的车马,后来聊天才得知,这是旅舍专门为贵客匹配的车马和车夫,可带她们在镇上任何地方活动。炎风鸾示意她先行上车,他则去帮高安放置带上的食材和软垫器具等。

炎风鸾果然是个翩翩君子,随和又极好相处,一点富家公子的架子也没有,不像某个倒霉鬼成天跟谁欠了他钱似的。夏白一边想着一手提起裙摆扶着车身,脚踩轿凳上了马车。轻轻掀起珠帘入内,只见有人早已正襟危坐在里。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在啊!

“大公子这么巧,你也在啊!”夏白尴尬似地忙打了个僵硬的招呼,一想起早上的糗事,她只觉得此刻定是脸红到了脖子根。

“嗯。”车内的男人冷冷应道,漆黑的冷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俯身进入的女子,“这衣服,你穿着挺合适的。”

夏白坐在马车侧坐颇感局促,正低头胡乱摆弄着裙摆,未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抬头看了一眼男人,尴尬地笑着道:“嗯,谢谢大公子的衣服。”说罢,忙转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张望着,唯独不敢再看男人的眼。

“怎么,你似乎很怕我?”男人颇为玩味地故意压低了声音道。

“欸?怎,怎么会呢?”‘呵呵’干笑了两声,夏白心底里‘阿弥陀佛’地求着巧巧他们赶紧上来马车才好,她现在快压抑地像个傻子了。

“哦?是吗?”炎无诀望着面前局促不安的小女人,轻轻扯了扯嘴角,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有,有吗?谁说我不敢看你啦~”夏白闻言不甘示弱似地朝着男人冷峻的眉目望去,只是才刚对上她便知道自己强硬地有些虚弱,忙移开了眼。她慌乱、局促、小心脏怦怦直跳。对,没错,她确实不敢看他甚至怕他,是怕吗,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说不清。他的瞳孔就像一柄锋刃似乎可以刺破世间任何他想要知道的一切,有时却又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沦陷。直觉告诉她,他是危险的。

两人便再无言,安静地坐在狭促的马车里等候其他人。没过多久,其他三人也都陆续上了马车。

一路上风和日丽,话多的几人,自然热络地聊起天来。有人似乎显得格格不入,在一阵热闹的出游气氛中依旧是泛黄古卷不离手。

马车一路向北,出了小镇,绕过几条僻静小道,悠悠然来到一座雪山脚下。

车上五人陆续下来马车,徒步向前而行。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辽阔的花海扑入眼帘,各色野花芬芳怒放。百花丛中,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温泉眼喷涌而出,犹如一颗颗冒着仙气的明珠,随意散落在大地上,如梦似幻。

再抬眼,花海的尽头,如雄狮般屹立着一座巍峨雪山。雪山脚下青葱的树木林立,顺着雪山朝上,白雪渐覆。从山腰开始,皑皑积雪包裹,明晃晃耀人眼疼。

山脚温泉冒出的白雾,渐渐升腾而上,缭绕山腰,让人无法仰视到顶,只知那定是高耸入云。

近处,花海温泉,温暖如春;远处,雪山耸立,冰冷彻骨。这一寒一暖,同时呈现,让人不禁赞叹自然的神奇!

“二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的?”见此美景,夏白欣喜万分,顿时觉得心旷神怡,不免感激起炎风鸾带她来这么个人间仙境。

“我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了此地,除当地人外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所以人迹罕至不被打扰。”炎风鸾兴致勃勃解释道,“先前来过一两次,想着夏白你应该会喜欢,所以今日带你来玩玩。怎么样,美吧?”

“嗯,美!真是太美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间仙境,实在是不虚此行呐!”夏白眯了眯双眼,朝着那挺拔的雪山遥遥望去,口中赞叹不已。

花海里,虽是雾气弥漫,可是踩在脚下,竟不湿鞋袜。花香扑鼻而来,温泉之水咕咚涌动,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待走到一处泉眼前,炎风鸾停下脚步,欢喜道:“好了,咱们就在这里歇息吧!”众人便都停下了脚步。

落脚之处,确实不错。既是赏花赏雪的最佳位置,且泉眼不大,五人环绕而坐,还可聊天畅谈。在车上时就知道了,原来他们今日是来这里吃温泉美食的,夏白虽不是十足的吃货,却也对这新奇的温泉美食十分期待起来。

高安和巧巧从抱来的箩筐中取出餐布餐盘,整齐摆放好带来的食材。又掏出软垫,置放在泉眼四周。五个人围绕泉眼,顺序盘腿而坐。

适才在来时的路上,夏白便被一处果林给吸引了,眼下趁着食材还未熟透,便兴奋地提议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见路边有一处果林,我去摘些野果来给大家吃。”

“小姐,我跟你一起去吧~”小丫头巧巧甜甜地附和道。

“不用,果林不远,你就留在这里帮大伙吧,我去去就回。”

众人见这地方甚是太平,果林又在视野之内,便也无人反对,任由她去。

夏白提起一个小竹篮,欢快地朝着果林雀跃而去。

炎风鸾,高安同巧巧三人,忙活着摆弄食材和美酒。另一人此刻似乎无心再阅览古卷,可也并不想加入他们,只是一人坐在软垫上,白白消磨时光。久了,甚是无聊,抬眼望去,对面的雪山脚下,一棵庞然大树闪着幽幽白光,吸引了他的注意。男人于是起身,朝着远处阔步而去。

……

夏白很快来到果林,满树的白果让人垂涎欲滴。“哇~你们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哦,那我就不客气啦~”她欢快地自言自语,双手忙碌了起来。

原来,这是当地一种有名的野果,名叫白花果。白花果皮白肉脆,个头滚圆,清甜多汁,是用来充饥解渴的好东西。

夏白手提竹篮,时而拨弄垂在额前的树枝,时而跃起摘下果实。不到一会儿工夫,整个筐子就被摘满了。

“好啦,回去啦~”

就在大功告成,准备转身回走之时,她猛然间瞧见不远处果树下的杂草野花中,似乎有阵阵骚动。

夏白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可爱的毛球兽在那里!

这毛球兽极其罕见,传闻只出现在雪山之巅。只见它通体浑圆毛色洁白,两只三角小耳立挺在头顶,一对蓝幽幽的眼睛忽闪忽闪,此刻四个短矮的爪子趴在花丛中,警戒着夏白的目光,甚是可爱。

要说夏白怎么认得这东西,只因从前在藏娇阁时,见过一位异国客人带着此物,来讨好阁中姐妹。不过,据说这毛球兽只能存活在极寒之地,到了温暖的地方自然很不适应,最终因那姐姐的不善照料,毛球兽也就一命归了西。

能在此地见到如此灵物,夏白自然欣喜无比。她弯下腰轻轻放下装满白花果的竹篮,蹑手蹑脚,朝此萌物走去。

她动,它也动;她停,它也停。这小东西似乎通知人性,无论夏白怎么轻追猛赶,始终慢了它几个步子。就这样兜了几个回合后,小毛球兽最终消失在了偌大的花海之中。

夏白累得够呛,不时擦着额上冒出的细汗。也罢,不过是想跟它玩玩,它既然不喜欢和自己玩,那就算了。夏白直了直腰板,准备打道回府了。

“咦,这是哪里?”适才光顾着追那小东西,竟不知不觉离开了果林,此刻正置身于一片白色笼罩之中。

夏白抬头望去,这片白色竟然是一颗古树营造出来的,看它的大小称之为千年古树也不为过。不过,说也奇怪,这古树不同往常所见,它非绿色,通身雪白,就连树干,亦是白色。树干主体,估算十几大汉环抱,未必可以圈住。树不高,白色长枝条根根下垂。说它像杨柳,它亦非杨柳,枝叶比柳叶宽阔,也无一丝飞絮。可以想见若是从树顶往下看,这棵千年老树树枝均匀分开,必是一泻而下,犹如一个白色玉盘扣在花海之中,闪着幽幽白光,神奇无比。

夏白见此奇美之树,差点惊呼出声,还以为是在做梦,忍不住掐了把自己。

“啊,好痛!原来不是做梦啊!”古树之下野花环绕,粉蝶成群。不由地,她想跳舞。她的纤足轻盈离地,手臂纤柔,腰肢扶风。低眉转目之间,顾盼生姿。粉蝶随之而舞,她仿若羽化成仙。

古树之下,白叶飘零;花海之上,桃红轻起。

不知何时,一个冷面男人已经站在了古树之后。他轻扶着树干,一脸惊诧和欣喜,一时之间,黑眸里闪过无数情绪,最终归于一种淡淡的哀愁。

一样绚烂的花海,一样倾城的舞姿。难道是,她?!男人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一年,他跟着父王征战西照。由于实力悬殊,最终北寒军队溃败而逃。当时,年仅十六岁的他身中利箭,在战乱之中与北寒残军走散。受伤的胸口血流不止,最终昏倒在西照与北寒交界的边陲之地。

醒来之时,遇到了她,那个叫瑶儿的女孩。

在与女孩相处的日子里,他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料。女孩就像一抹明媚的春光,不仅医好了他的伤势,也逐渐抚平了他内心的创伤。

那一日,女孩带他来到一片花海,她赤足迎风,翩跹起舞,犹如精灵。一双纤足轻盈曼妙,所到之处,步步生莲。

初经人事的他,已将她深深烙在了心里。离开之际他承诺女孩,定要在花海等着他,待他回了北寒,定会风风光光来带她走。

只不过当他雄心壮志,再次踏上西照国土时,依旧盛开的花海里却再不见女孩的身影。留下他这十年来,空荡荡的心。

……

眼前的女子,在花海中,曼妙灵动。此情此景,如出一辙。

男人扶着古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抬起沉重的步子,不由地走上前,从背后温柔地环抱住了跳舞的人儿。

夏白跳得入神,未曾注意到来人,突然经此惊吓不小欲要反抗,只是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立刻让她辨别清楚了身后之人,她竟鬼使神差似地渐渐放下了抵抗的手,任由背后宽阔的胸膛将她紧紧揉进怀里。

“是你吗?瑶儿——”炎无诀双臂紧紧环在夏白胸前,头轻轻地靠在女子的香肩之上,安静地闭上了双眼,神色里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忧伤,“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有找过你多少次?瑶儿,告诉我,你究竟去了哪里——”男人像个孩子般,在女子的耳畔呢喃起来,他往日的冷漠和无情,似乎瞬间化作了一抹最温柔的轻风,吹皱了她的心。

只是,瑶儿?莫非这个瑶儿,是他喜欢的女子?夏白瞬间清醒了。原来,他是把她当做故人了,她还以为。。。她在想什么呢?她的心里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苦涩,良久无言。终于,她似乎受到了羞辱般,用力挣脱开男人温暖的怀抱,转过身来,红着脸朝着炎无诀愤愤道:“你,你认错人了!——”说罢,头也不回朝着古树外温泉边的三人跑去。

藤曼飘摇的古树下,男人呆呆地立在原地,失落不堪。他深邃的黑眸里,渐渐升起了一丝白雾。是的,应该是他认错人了。眼前的女子怎么会是瑶儿呢?他的瑶儿,怎么可能出现在东月国的烟花之地?怎么会见着他,一如陌生人?刚才的冲动,不过是因思念太甚罢了。他如此告诉自己。

意识到适才的冒失,男人忙朝着女子的方向追去。

……

花海之中,三人正在温泉边煮着美食。

高安手抓着羊肉串,在泉水里轻轻涮着。他一抬头,瞧见不远处并肩走来的夏白二人,微微有些吃惊,手无意识地一松,羊肉串便缓缓坠落了泉底。

“唔,高安你怎么弄的,这么好一串肉给浪费了。”巧巧正饮着水,目光紧紧盯着高安手中那肥美鲜嫩的羊肉。见高安如此魂不守舍,掉了肉串,巧巧嘟嘟着嘴,朝高安责怪道,“你怎么啦?话也不说。”

高安似未听见,引得巧巧好奇地顺着他目视的方向瞧去。

只见她家小姐和大公子从远处并肩走来,男的高贵俊朗犹如神祗,女的美貌绝伦恍如仙子,行动之间白雾涌动,犹如天人下凡般好看。不过小姐不是去摘果子了吗,怎么会和大公子一起回来呢?巧巧疑惑。

炎风鸾见对面二人魂不守舍,便也停下手中的活,回头望去,亦是哑然。只见夏白面色泛红,神情局促。他的王兄,却是一脸淡然不见情绪。这二人,一个朝北去了古树,一个朝南去摘野果,怎么会走到一起去的?刚才发生了什么?纵然他有再多疑惑,他也没有理由问出口。于是,只得释然呼唤道:“大哥,你们快过来吃吧,东西都煮得差不多了。”

夏白望着三人会心一笑,径直朝自己的软垫走了过去。

“嗯,小姐,快过来吃吧,巧巧给您煮了好大一盘呢,嘻嘻~”巧巧站起身,过来拉着夏白坐下,“对了,小姐,您摘的野果呢?”

夏白这才想起,野果早就在追毛球兽的时候给忘在果林哪个角落里了,只得尴尬地笑笑道:“刚才摘完野果,果林里有只小毛球兽,特别可爱,我就追它去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毛球兽?什么毛球兽呀,你遇到怪兽啦小姐?!”小丫头忙焦急地担心起来,“怎么样没受伤吧小姐?”

“你个小笨蛋你忘啦?之前在藏娇阁时,紫嫣姐姐养的那个小家伙呀,那就是毛球兽,它不咬人的。”

“哇,原来是那个呀,好可爱的~”

这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聊起了宠物。

食物甚是可口,佳酿亦是醉人。

“温泉水煮出来的食材,虽未添加味重调料,只沾了些食盐,却是自然鲜美别有滋味。”夏白不由地赞叹着。

“这要属高安的功劳,他的老家也是温泉故乡,他很懂得如何调制此等美味。”炎风鸾边说边将一串煮好的鸵蛋递给夏白。

听闻别人夸赞自己,高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只‘嘿嘿’憨笑着。

小丫头朝他挤了挤眼:“不错嘛,高安,还有这么一手。”

“光是吃东西多没意思啊,要不,我们来行酒令吧?”炎风鸾提议道。

“二公子,巧巧没念过学,会输得很惨的。”巧巧不干,行酒令这种文人雅士喜欢的游戏,她巧巧玩不来的。当然,反对的不止是她,一旁吃着羊肉串的高安也附和巧巧,猛点着头。

“无妨,规则可以放松些,只要押着韵即可,雅俗共赏。”难得一旁始终无言的炎无诀开了口,众人便都应了。

就这样,五人吃着美食,喝着佳酿,开始行起了酒令。

几轮下来,高安和巧巧已经被罚喝得面红耳赤。

夏白呢,亦是面颊绯红,喝得有些高了。她诗词对联本来也不差,只不过没想到这兄弟二人如此厉害,竟一杯都罚不着。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呐!

这一日,五人玩得很是尽兴。直到黄昏时分,才互相搀扶着起身朝花海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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