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襄镇位于武陵山脉双驼峰以东三十里处,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只因此地实乃九曲之门户,而入得九曲,顾名思义,便可如鱼入海,通得天下,固九襄历朝历代均屯民以养兵,时至今日,已颇具人文气象……九襄有四门,西通潼口,东抵九曲,北接不冻泉,南锁武陵山,此刻其西门内一七尺青衣之人正阔步踏来,面白若纸,耸额头长近一掌,柳叶细眉垂尾吊于双颊,眼如鹰隼灼灼放光,鼻似山棱,口状吞海,身背一把乌木长剑,腰中斜插两把纸扇……“阿嚏!”“定是灵儿和花郎在念我呢”,丝丝悲凉之意再次萦绕心头,虽然秋风飒爽,明日高悬,街道上行人往来如麻,但书墨却有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没有一丝暖意,也感觉不到几分生气,回想昔日的点点滴滴,书墨顿时恍惚若梦,三人自幼便粘在一处,品性虽略有不同,但脾气却如出一辙,灵儿的没脑筋,花朗的乐天游,自己的惹人烦,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做派,自己也曾不止一次迸发豪情壮志,立誓定要守得三人一生周全美满,但更多却像孩子吃糖,甜了那么一下,转头便扔到爪哇国去了,及至如今,身处当下,才尝出此话味道,那懵懵懂懂中生出的守护之念,与其说是为了花朗和灵儿,倒不如说成是为了自己,相同的童年印记被岁月一层一层的包裹,灵儿和花朗就像自己心里生出的另外两个自己……“沿着这条路往北走,直看到梅花寺后,右转便是那百草堂……”“多谢您老人家……”几句声不大的对话把书墨从感伤中拉了出来,“梅花寺!?”,“灵儿不一直念叨着要去瞧瞧吗?”“……不知灵儿现如今和大老爷行至到了何处?!”书墨自谢绝姬乔一番好意之后,便即刻动身,虽早做安排,已有官身之人前往天官府中报信,但书墨深知,府中老爷一向苛严谨守,大爷又冷漠清正,即使闻得花朗被擒之事亦难施“大力”,反而是二爷,虽远守天关,却因其至情至性,反倒更多几分指望,故当听闻姬乔亦要起身前往古阳后,书墨便一力相托其代为周详,自己则携身来至九襄,欲达九曲后,由水路北上云龙江,经上洼河直抵天关镇下……
行至梅花寺前,书墨不禁哑然失笑,一个乌七八糟满是裂纹的木制牌楼上,梅花土三字赫然入目,“名刹?!……估计灵儿要是看到这仨字也会小脸一红吧,而花朗定是咋咋呼呼的找起麻袋来,口中嚷嚷着挖一袋子梅花土弄回去……”,穿过牌楼,一条仅一人来宽的条石小径弯弯扭扭的铺于长草之间,沿着其行不出半刻,便可见一个不大的山包,其上立有一低矮的四方小院,随着距离的拉近,可见屋瓦上密密匝匝呲着一束束或黄或绿的长短野草,而青苔也几乎爬满了外墙之上,“这梅花寺竟好像无人居住的样子……”,书墨犹豫了一下后,继续向前走去,“以后遇到灵儿可以告诉她一声,梅花寺里不但没有梅花,可能还会有鬼呢”。随着“吱呀”一声,书墨推开了院门,但见一一人多高,一丈多宽之影壁矗立前方,其上遍布灰尘,细细看去,隐隐有凸刻之字透灰而现,“还真是适合灵儿来的地方呢”,书墨绕过影壁,来至院落中,见前方正房的几间屋子木门全都半敞着,窗棱纸也已透光漏风,“还真是应情应景呢”,低叹一声后,书墨转头向东望去,东厢房竟是连门板都不翼而飞了,其内的破桌烂椅连起片片蛛网,“算了,还是早点赶路吧”,书墨更觉凄凉,准备转身离去,不想在扭头一瞬,突见一圆形小拱门藏于西厢房的西北角边之上,其内似还筑有一白石小径……“梅花寺梅花寺……这必是梅花所在……”念及至此,书墨抬脚便入了拱门,“果然别有一番天地!”,抬眼望去,只见一棵棵姿态各异,逾丈之高的梅花树遍布小径两旁,千奇百怪之梅花枝层层叠叠,犹如一泼天巨网,横于半空……“若真能寒冬时节观此景致,必是一大快事!”,遥想地上树上尽皆披雪,朵朵梅花竞相开放之状,书墨亦忍不住出口赞叹,“雪自重时我方开,百花归去我且来,不与天地争颜色,只把余香撒人间。”学着花朗的样子书墨摇头晃脑的吟起了诗……“簌簌……沙沙……”但听细微的声响过后,阵阵花香涟漪般纷至涌来……“灵儿,你小黑哥真见了鬼了,花朗,快来看,有鬼!”随着话音,只听砰的一声,书墨结结实实的坐在了地上,在其四周,一棵棵梅花树的枝头犹如披雪,朵朵花儿尽皆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