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澄澈的天空染成一片金色,龙河倒映着整片天空,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曹谦缓缓地睁开眼睛。
“你醒啦。”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还以为你不会起来呢。”
曹谦转过头,看到周文雨正在用一块黑色的抹布用力地擦他房内的那张圆桌。
“曹谦你再不醒来,这周文雨就要擦第二十遍了。”
“十三你闭嘴!”
“好好好,你们聊,我先出去了,曹谦我晚上再来找你。”十三说完就出去了,然后缓缓地关上了门,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肚子饿吗?我去帮你拿点东西好了。”周文雨不敢看曹谦,起身就往屋外走。
“等…等,我不饿,你能坐下来陪陪我吗?”曹谦的声音很虚弱。
“好…吧。”
夕阳斜斜地落进窗户,照在身上暖暖的。
周文雨端正着身子坐在桌旁,看着曹谦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蜷着双腿,呆呆的望着窗外一片火红的天。
“今天…天气很好啊。”周文雨打破了沉默。
“是啊。”
“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女孩为什么要装扮成男孩的故事。”
曹谦默然,周文雨轻轻地坐过来坐在他的床旁边。
“我家在幽州,一个叫四合郡的人,那是一个很冷的地方,一到冬天所有的家中都会一直生着火炉,驱赶严寒。我们那里的人讨厌冬天,因为冬天不能生产和农作,只能吃夏秋季节省下来的东西。但是我喜欢冬天啊,我家的房子不在镇上,在一片松林之中。冬天一到,所有的东西都会变成白色,那些笔直地松树仿佛都是天地间都是雪做的,是那种纯白的颜色,它们铺天盖地,像是一座宫殿,我可以一直望着那些树好久。”
曹谦在心中想象着那片白色。
我的父亲是一个行商,他会在第一场雪之前离开家,然后在第二年雪化了之后再回来,每一次回家他都会带上好多好多的新奇物件,一边用胡子扎我一边告诉我这些东西的名字,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漂亮的玻璃珠,父亲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上几颗,我都会藏在我家地板下的暗格中。他骗我说这是这是龙的结晶,后来我跟着大勋走了很多地方才知道这不过是小孩子都有的玩具,但那时候我不知道啊,我觉得好厉害,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了。但这个厉害的人在我七岁那年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周文雨的声音越来越小,曹谦觉得喉咙很难受,像卡了一根鱼刺一样。
周文雨淡淡地笑笑:“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就那么消失了,我们那里很冷,似乎连人的心也是冷的,没人在意谁家少了一个人。母亲因为父亲的失踪整天郁郁寡欢,在我八岁的那个冬天也离我而去了。我在那个寒冬的夜晚,跑到镇子上挨家挨户地敲门,但是谁也不理我,最后是一个和我有点亲戚关系的老鸨出钱让人将我母亲草草地葬了。从那之后我就跟着那个亲戚了,住在她的妓馆之中,她让我叫她妈妈。”
曹谦转过头,他不敢再看周文雨的眼睛了。
周文雨依旧淡淡地说着:“妈妈待我很好啊,她每天都给我吃的,我每天都能洗上热水澡呢,这在我们那里可是很难得的。她教我弹琴,教我跳舞,教我以后能生存下去的一切。后来我弹琴越来越好,来听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的心思就不再那么单纯了,他们想做弹琴之外的事情了。但是妈妈都帮我拒绝了他们,妈妈说我以后是要嫁人的,不能接客。”
“但是曹谦你知道这人啊,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看的珍贵,不知怎么的,我们幽州城城主的小儿子来到了我们这个郡,那晚他喝了酒,看了我弹琴之后非要我晚上去侍奉他,妈妈拒绝了他,他就将妈妈的左手打断,问妈妈同不同意,妈妈说不同意,他又将妈妈的右手打断。我那时候哭啊,哭自己无能为力,最后我决定去侍奉他,因为我不想让妈妈再受苦了,我欠妈妈的太多了。”
那个晚上妈妈给我准备了最好的房间,装饰成了出嫁的闺房。我躺在床上呆呆的等他,我觉得就这样做了也不错,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啊,但是后来我觉得我做了,有些东西就失去了,永远都找不回来,我就哭啊,越哭越厉害,不知怎么地就把床头的短刀拔了出来,我们那边的风俗是新娘出嫁前的床头上要放一把短刀,意为斩断身后的红线,以后就只跟着夫家了。隔了不久他醉醺醺地进来,像一只蛮牛一样把我压在身下,撕扯我的衣服,我就把短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我从没有看见过血从人的身体中喷出来可以喷得这样高,门外的侍卫听见动静冲了进来,那时候我已经从楼上跳了出去。卫兵在城中搜捕了三天三夜,我混进了商队的货运车上,偷偷地去了兖州,一路上风餐露宿,后来晕倒了在了路边,就碰上了大勋和十三。后来就一直是我们三人在一起了,我因为那个晚上的阴影,一直对自己是女孩的身份感到恐惧,所以我就打扮成男孩。曹谦,我真的好想回长河郡去看看,去看看妈妈,我想她应该会受到惩罚吧,她肯定恨透我了。”
曹谦呆呆地望着周文雨,他感觉有泪水划过自己的脸颊,毫无声息地划过。
“但是我现在不怕了,因为有人保护我了。”忽然之间,周文雨一个飞身扑在曹谦的身上,开始放声大哭。曹谦低头看着怀中哭红了鼻子的周文雨,心中很痛,但胸口暖暖的,像是抱着一团炭火,但那炭火一点也不烫人。他忽然想起了,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想起他从家乡逃出,想起那个倔强的父亲,那个保护他的母亲,那个残忍的老包,那个被他掏出的心脏,还有那…被他杀的一百多号人。
天色渐渐晚了,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曹谦也不知道他和周文雨抱了多久,但他想久一点,再久一点,直到天荒地老。
淡淡的叩门声想起,十三端着两个盘子,盘上放着几个小菜和两碗米饭,他倚在门边:“两位这抱好了就起来吃饭,吃完饭,曹谦我们得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