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夸,富丽堂皇的巴洛克会所,觥筹交错着,冷漠,虚假的面孔。
复古灯台的烛忽灭,视野蓦然跃入一尾长裙,如火,卷起风呼啸晃过人的感官,霓虹光投落少女唇彩,竟生出罂粟的艳靡诱惑,与壁上青铜宝石挂饰辉映,精绝若传世名画。
蛇腰缠绕黑色钢管,裸足摇荡雪白的影,她扬颈,迎上渐次亮起的琉璃盏,只感惜这么强的灯光,同样激不出泪意。
终于相信了,这世界有一种疼痛,是当你歇斯底里之际,惊觉自己的咆哮丧失了声响,枯红着眼眶,连拥有泪水都是妄想。
“倾笑,是你吗?”斑斓灿烂光晕中,容殊触碰一张思念的脸,握住了虚无,寒冽疾风从指缝穿过,幻影碎裂千万片。
瞳孔缩如针,黑睫毛遮蔽的轮廓狭长。
她记忆是残酷的,正开始纤毫毕露地重演。
“既然真爱,何不珍爱!沈重华你机关算尽,拆散我跟殊儿,莫非就赢了吗?”
“不,我们都输了,一败涂地的。”
庄严教堂,她心上人在笑,戴手套的指捏皱张通知单,晨露润湿了他丝绸黑发,颜容惊人的苍白,仿佛生命色泽燃烧殆尽,余一把灰烬了。
沈重华皱眉,桃花眼的柔情结霜,迅即从腰袋掏枪打烂那罪恶的证据。
风大作,珐琅彩绘窗棂筛落下光斑,纷飞的纸屑被辉映透明,洒在凌乱摇曳的树影,与弥漫硝烟的子弹壳里,聚积像黑皮痂痕。
赞歌停止吟唱,观礼的宾客狼狈奔逃,独留此家举止清贵的父母,冷脸斥喝:“住手!身为沈、颜两氏的继承人,抢夺一个小暴发户的女儿,不让外人笑话!”
在场无人应。
纯白头纱狂烈而飞扬,容殊扯去,屈膝颤抖拼凑起碎纸,凝望死亡通知签署的姓名,表情比大理石浮雕更生硬,一口血腥气往喉咙涌。
“抱歉,亲爱的,我知道你不打算原谅。”颜倾笑舌舔她泪水,落吻眉睫,无色薄唇勾笑,既绝望又有冰冷的恶意。
“所以我愿意血偿。”
敏捷夺过沈重华握枪的手,他扣下机板,口型微张,说的是。
来世不做亲兄弟。
“嘭——”
钢管上,她媚声醉笑,盛装像暮风里怒放的花,舞尽悲欢,不罢休。
被恶魔撕咬的心脏剧烈搏动,承载满腔的怨毒与怒,且待某个时机,破茧而出。
舞台下,丧失理智的欢呼声,嘶声力竭的尖叫,排山倒海一样喧哗,几乎要把厅的吊顶掀翻。
临窗一角,烛火阑珊幽暗。
微抿高脚杯的玛格丽特,冰蓝酒液滚落他食管,柠檬汁混合盐霜的苦涩蔓延口腔。
沈重华背靠布艺墙,昏黄壁灯衬出侧脸的深邃,目光追随那人儿,渗透荼靡末路的烈艳。
左胸口噗咚,一如初见的悸动,他喟叹。
情根已深种骨髓,痴了肝肠,明知容殊恨不能啃噬他血肉,仍还愉悦于占据了她的满眼。
是劫或祸,都不愿意躲。
曲渐缓,她无骨般滑下钢管,薄透裙纱飘散开来,渺如云烟,腰肢垂的珠链撞出玉质清越声,她像是罂粟花丛最诱惑的一朵,在今宵月色中,弹指的刹那,已坠落,枯萎。
衣袍华丽的看客,俱屏住了呼吸。
长腿迈过高台,沈重华张臂,抱温香软玉入怀,低眉勾笑,餍足的俊模样好像拥得全世界。
“小殊,陪我出海看日出。”
“好。”
少女呵气幽兰,沁入他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