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慢而平稳的走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吧,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海静欢知道,自己将要开始了解向飞了。
马车之上,其实很安静,海静欢在问到了向飞的名字以后,便没有再问其他问题,只是看着向飞,一直看着,似乎要把向飞的样子深深地烙印进骨子里一样。
向飞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又闭上了眼睛,任由海静欢看着自己。
但奇怪的是,以往,要是有谁这样看着自己的话,恐怕向飞早就浑身不舒服了。但,偏偏当这个人是海静欢的时候,向飞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丝异样的感觉。
当马车停下了的时候,向飞睁开眼睛,海静欢还是在看着自己,眼中,有好奇,有认真,还有依恋。
“静欢,我们到家了,下车吧。”向飞微微一笑。
家……到家了。静欢有家了,静欢又有家了……
“嗯!”海静欢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慕容婉和向晴已经在元帅府外等着了,当慕容婉收到向飞为了海静欢与执法队发生争执的时候,慕容婉也在第一时间拿到了海静欢的资料。
唉,一个苦命的孩子。
事情经过,慕容婉也知道了,比谁都清楚。如向飞所说,那个人,该死。
另外,那个刁蛮小姐的来历也清楚了,是其他地方来的,在当地任性惯了,没想到来了帝都却还不收敛。她爹只是一个商人,倒是跟二嫂楚莹的哥哥楚然有生意上的来往,这次跑帝都来,是因为想在过年的时候去楚然的家里串串门,商定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但基本上来说,这事儿算是黄了。
虽然,向飞的行为相对来说过激了些,但,毕竟是没错的。
至于执法队嘛,冲突了也就冲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执法队算起来还是城主府的编制,倒是有些不给大哥面子了。但出手的人是向飞的话,想来大哥也不至于会怎么计较。再说了,就算他计较,你当她慕容婉是吃素的?就算慕容婉拿不住慕容斌,不还有对向飞宠溺有加的慕容天吗?
小事,不值一提。
但,向飞把海静欢给带回家的做法,倒是让慕容婉觉得诧异。
她原以为,向飞会自己安置这个小姑娘的。
不过,既然带回来了,也就带回来了,偌大的元帅府,还安排不下一个海静欢吗?
向飞先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便看到海静欢了。
她瘦小的个子,纤弱的身形,单薄的衣物上,有不少的口子,本应白嫩的小脸蛋,有些脏了,看上去也有些憔悴,但,那双大眼睛,却焕发着一种光彩。
“是静欢吧?”慕容婉走近,慈爱的看向海静欢问道。
“娘。”见慕容婉过来,向飞便喊了一声。
海静欢听到眼前这位美丽端庄的夫人问自己,顿时向向飞求助地看去,听到向飞喊眼前这美丽端庄的夫人为娘之后,才怯怯地回了一声:“阿姨好。”
“静欢肯定受了很多委屈吧?没事了,到这里就没事了。这里啊,就是你的家了。”慕容婉蹲下身子拉住了海静欢的小手,在海静欢的手上,还有不少的小口子。
这丫头,真是难为她了。
她虽然不是出身贵族,但至少也是个大小姐,平日里就算不是锦衣玉食,但至少也是无忧无虑、吃穿不愁的过来的。可是,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就连自己,也遭遇了那么多的事情。
若是一般的小姐之类的,恐怕早已活不到今天了吧?可是,她就偏偏撑到了现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没有谁能够想象,她是怎么过来的。
而就在今天,她却遭遇了人生最大的危机。
要是没有遇到向飞的话,恐怕,明年的今天,便是她的忌日了吧?不……甚至……她可能,连忌日都不会有。因为,没有人会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又死在哪一天。
“静欢。”慕容婉看着海静欢,轻轻地喊了一声。
海静欢看向慕容婉的眼睛。
“静欢。”慕容婉又喊了一声,将海静欢揽入怀中。
海静欢愣了愣,随即也紧紧地抱住慕容婉。
这样温暖的怀抱,自己有多久没有抱到了?唔,好像,从来没有过吧?
爹爹的怀抱是结实而且可靠的感觉,继母的怀抱,则是接近温暖,却又不同于温暖的感觉,这让海静欢想起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娘。不,自己见过的,只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实在太小了,根本没有印象。
“娘……”海静欢怔怔的喊了一声。
这是不是,母亲的温度?
应该是的吧?
海静欢将慕容婉抱得更紧了。
在海静欢抱住慕容婉喊出那一声“娘”的瞬间,慕容婉就沦陷了。
慕容婉一直都是一个极为理性的人,自小的出身,成长中所受的教育,嫁给向震天以后所拥有的身份……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慕容婉不得不理性。在她所处的高度上,感情用事,是很容易出乱子的。
可是,当海静欢被自己抱入怀中的时候,当海静欢也紧紧地抱住自己的时候,当海静欢喊出那一声“娘”的时候……
慕容婉忽然想感情用事一回了。
“静欢。”慕容婉将海静欢温柔地抱在怀里,轻轻地喊了一声。“以后,就叫我娘吧。”
海静欢的身子忽地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静欢,我说,我以后,就是静欢的娘了,静欢认不认我?”慕容婉又问了一声。
向飞见慕容婉有收海静欢为女儿的意思,于是也蹲下身子,拍了拍海静欢的背部,道:“静欢,以后就叫我做大哥吧。”
“还有我,我是二姐。”向晴缓缓走近,蹲下身子,看着海静欢道。
“大哥……二姐……还有……娘……”海静欢放松了下来,就这么依偎在慕容婉的怀里,喃喃地道。
慕容婉将海静欢轻轻地抱起,说道:“静欢,我们回家了。”说着,便转身往元帅府的大门走去。
海静欢这才看到,在高大的大门上,挂着的那一块匾,上面是三个大字——元帅府。
这里……就是静欢以后的家了吗?
……
慕容婉亲自给海静欢洗了个澡,将海静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让海静欢多少吃了些东西,填胃。而海静欢,也似乎对这个家有了归属感一样,脆生生地叫着“娘”、“大哥”、“二姐”。
而向飞和向晴也极喜欢这位小妹。
只是,虽然嘴上叫得好听,但,海静欢还是极依赖向飞。除了慕容婉给她洗澡的那会儿,当再见到向飞的时候,海静欢就不愿意再和向飞分开了。
虽然这让慕容婉和向晴很吃醋,但毕竟,当海静欢最无助的时候,是向飞给了她温暖,成为了她的太阳,倒也可以理解。
而就在这个时候,下人却来通报说,有两人跪在府外求见向飞。
原来,竟是徐勇智父女。
徐勇智的女儿徐何芬便是那个刁蛮小姐。
他们跪在元帅府的门口,这是来认错来了。
原来,在向飞离开以后,坐在阁楼上的徐何芬便下楼了,而那一队执法队却还没有离开。至少,他们需要把那具尸体收走,而薛自明,也需要把这里的情况上报。
就在后来薛自明喃喃道“他竟是元帅府的公子”的时候,刚巧被有武师后期实力的徐何芬给听到了。
元帅府的公子?难道是那人?
可是,那人显然是在为了海静欢出头,那么,要是……
心中暗觉不妙的徐何芬立即找到了在南华长街里与朋友叙旧的父亲徐勇智,心中虽然忐忑、害怕、不安,但也还是将事情的始末跟父亲说了一遍。
“啪!”徐勇智当场就给了徐何芬一个耳光。
徐何芬虽然受了一个耳光,当她也想得到其中的轻重,元帅府,在帝都只有一个意义,帝国兵马大元帅,帝国三大公爵之一,向震天的府邸。
别说他父亲只是区区一个商人,即便是贵族,就算是侯爵,在向震天的面前,也根本抬不起头。
所以,便匆匆辞别朋友,徐勇智的朋友对于徐勇智的情况也是爱莫能助,但却知道徐勇智其实也是第一次来帝都,恐怕并不知道元帅府的所在,于是告知了徐勇智,并嘱咐徐勇智一定要诚心诚意的去,徐勇智急忙道谢,便急急忙忙的赶来了元帅府。
在下马车的瞬间,两父女便跪在了地上,一路跪行,膝盖都磨出了血,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才到了元帅府外。
下人一见,立即前来问话,得知两人是求见向飞的,便向向飞通报去了。
徐勇智和徐何芬虽然跪得难受,但也丝毫不敢放松,笔挺的跪在元帅府大门外。
两父女跪了将近三刻钟,向飞、向晴、慕容婉和海静欢才姗姗来迟。
徐勇智和徐何芬跪得嘴唇发白,慢慢从膝盖的伤口里渗出的血液早已染红了他们的身边,而他们二人,也已经达到了失血过多的边缘,眼前已经冒出了金星,意识都出现了模糊。
但当徐何芬看到向飞和海静欢的一瞬间,她却如忽然有了气力一般,挣扎着,艰难地往两人那边挪动,微微张合的嘴唇分明在说着什么。
要是有人能够明白的话,就会知道,她一直在说着对不起。
海静欢在看到徐何芬的一瞬间便拉紧了向飞的衣角,隐隐有想躲在向飞身后的意思。
可是,她又在看到徐何芬和另一个人一起,脸色苍白的跪在满是已经凝固的血液的地上的时候,心中又觉得不忍。
徐勇智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女儿的异样,那么,那边的四个人,应该就是正主了。
一位夫人,一位少爷,一位小姐,一个小女孩。
于是,徐勇智也似乎突然有了力气一样,挣扎着,艰难地,向四人的方向挪动。
无奈。两父女都已伤得太重,没挪动一下,便仿佛是经历了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一般,但,却同样没有放弃的意思。
“静欢,我们过去吧。”向飞抱起海静欢,向两人的方向走去。
在抱起海静欢的那一刻,向飞明显感觉到海静欢身体的僵硬,和下意识的抗拒。只是,却很快的安静了下来。
向飞知道在海静欢的心中其实有一个疙瘩,那便是徐何芬。
今天,一定要解决掉这个疙瘩。
不择手段,在所不惜。
海静欢不想直接面对徐何芬,便将自己的头埋在了向飞的胸膛里。
也许是看到向飞保证海静欢过来了,又或者是因为挪动自己实在太痛苦,徐勇智和徐何芬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挪动。
“你叫什么名字?”向飞没有看徐勇智,而是走到徐何芬的面前问道。
“徐……徐,徐何……芬。”虚弱的身体,将近崩溃的精神,让徐何芬的声音显得干涩而沙哑,甚至,连说话都成了一种严峻的考验,但徐何芬还是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向飞继续问道。
“我……我不该,那样……对她。”徐何芬虽然精神状态极差,但却很努力的听清楚了向飞的问题,也及时的做出了回应。
“可你却偏偏那样对她了,为什么?”向飞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但,有些事,做错了,就是应该付出代价的。比如,若出手救下海静欢的只是一个有良知的普通人,谁能保证,他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
当时自己不跟徐何芬计较,自然是看海静欢已经遭受了极大的心理创伤,不愿意再刺激海静欢。但现在,既然徐何芬找上门来认错,那自己,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我……我错了,任何……理……由,都只能说明……我错了……做错了。但,但我求你……一件事,不要……”说到这里,徐何芬狠狠地喘了几口气,似乎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何芬!何芬!你不要再说了,你会死的!”徐勇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精神,忽然扑到了徐何芬的身边,凄厉的喊道。“爹,爹带你去休息一下,你……你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徐勇智哭着道。
刚才,他还沉浸在自己昏暗的未来里,因此,没能顾得上徐何芬,但……但当他发现徐何芬如今的状态时,他才想起来,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自己在这样强度的自我惩罚下都半死不活的了,那么女儿,岂不是?
徐勇智听到女儿的声音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词语——弥留之际。
徐何芬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再次看向向飞,说道:“不要……不要迁怒……我爹,好不……好?”话音刚落,徐何芬便闭上了眼睛,无力的靠在了徐勇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