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魔法师公会里过夜,今天又在那里待了一个早上。
这是早已安排好的行程,昨天,送自己来南华长街以后就回元帅府了的马夫,今天下午未时会准时来接向飞。
午时,陪索里吃了一顿午饭后,向飞便向索里请辞了,毕竟自己刚回帝都,至少外公那儿,还是应该去一趟的。索里也没有挽留向飞,毕竟,作为元帅府的少爷,长久的待在魔法师公会,虽然会是一件潜在的好事,但实际上,也未必就只会是好事。这个度,还是应该掌握一下的。
离开魔法师公会,向飞看了看天色,距离未时还差得多,便慢悠悠地走着。
“啊!”忽然……
在离开魔法师公会大约两刻钟以后,因为向飞走得比较慢,所以还在南华长街之中观赏着沿途的风景和热闹。虽然已是十二月下旬,但南华长街依然繁盛,人们熙来攘往的,倒也在悄无声息间增添了一分暖意。
今天放晴,昨日的小雪已经在早上完全的消融了,路面偶尔还能看到一丝水迹。
只是,向飞却突然听到一声呻吟。
向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里已然聚了不少人,远远地,都能听到那像是指指点点的声音。
“啊!”
又是一声。
等等,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几分稚嫩?莫非是……
向飞向那里走去,而那似痛苦的呻吟声又响起了三次。
向飞揪着心抵达围聚的人群外面,向飞已经听出,那痛苦叫喊的人,只怕是一位年纪尚小的女孩子。
而且,其声音已逐渐低微。
向飞好不容易挤开人群,这才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一家客栈门前,一位年纪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被高高的吊起,双手被粗绳捆住,一条绳索垂下,与捆住女孩子的粗绳相连。女孩子的脚,距离地面,足足有半丈。
女孩子的衣物单薄,而且还破了很多个小口子,脚下的地面上,是一滩水迹,而女孩子的衣物,也已经湿透,还在不断地滴下水来。十二月的天气,本就极冷,而且多风。要不是向飞昨日便在元帅府换了一身极为保暖的衣物,只怕还得像个粽子一样包裹住自己。
女孩子的嘴唇已经发紫,身躯在明显地轻微地颤抖,想来应该是被冷得不轻。向飞身边的人虽然被向飞挤开了一点,但也并不恼怒,似乎是能理解向飞那么急切的想来“看热闹”的心情一样。周围的人还在议论,没多久,向飞便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那女孩子其实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她姓海,一个算是少见的姓氏,名叫海静欢,本就是帝都人士。她的家境尚可,父亲是城北有名的富商,也是出了名的善人。修桥、铺路、赈灾、济贫之类的好事没少做,只可惜,命不好,两个月前得了急病死了。
按理来说,海静欢应该过上一种相对来说极为富裕的生活,虽然不能跟贵族相提并论,但至少,会比很大一部分人过得都好,但问题在于,她的家庭。
她是正房所生,是海家的大小姐,但他却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她的继母所生。没错,海静欢的母亲在生下海静欢的第二年就去世了,海静欢的父亲这才娶了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她的继母。
平日里,这继母倒是待海静欢还不错,什么都照顾着海静欢,什么都迁就着海静欢,即便是这继母为海静欢添了个弟弟以后,也没有对海静欢减少一丝关爱,比疼自己的儿子还疼海静欢。
可是,在海静欢的父亲死去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继母给了海静欢一个紫金币,让海静欢搬出了海家,便不再管海静欢的死活。
也不知是不是恶有恶报,第二天,海家遭遇了歹人,连着海府都被烧成了灰。在最后清点损失的时候,得出的结论是,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案子,身为帝都城主的慕容斌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在案发的第三天,找到了这群歹人,以及……和这群歹人有说有笑的海静欢的继母和海静欢同父异母的弟弟。
歹人负隅顽抗,终究被城主府的人斩杀殆尽。而海静欢的继母和弟弟,也在乱战中死去,死在歹人的刀下。
按理来说,这案子算是到此为止了,海家的损失虽然大,但毕竟还有一块地基,虽然地契已经在大火中被毁,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海家的,那么,海静欢就有继承的权利。
这些,就连皇帝陛下都亲自认为合该如此。
但是,海家的损失是人为造成的,而相应的人,都已经死去了。
虽然在剿杀那些歹人的时候,城主府这边也缴获了一些财务,但算起来,这部分至少不能完完全全的算在海家的损失之上。
因此,便没有了为海家的损失买单的人。
最后,由城主府出面,在缴获的财务中,拿出了十个紫金币交给了海静欢。
海静欢接着又将自家的地给卖了,倒是又拿到了十个紫金币。
加起来共计二十个紫金币,加上自己身上的一个紫金币花了一些后还剩下的,也算是够海静欢一生无忧了。
谁知,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海静欢毕竟只有十三岁。
她的生活,由谁照顾?
已然家破人亡,却还年纪尚小的她,哪里能是容身处?
因此,安置海静欢的问题,就成了无解的难题。
一来,二十个紫金币在身,海静欢也算是个身家不菲的人了,若让她成为下人,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二来,海静欢十三岁,若让谁收养她,富贵之家往往不愿意,而愿意的却往往是自家并不富裕的家庭,无法排除是在打那二十个紫金币的主意的可能。
这种问题,就连皇帝陛下都头痛不已。
难。
后来,有一位自称是海静欢的表姑的人出现了,她说她愿意收养海静欢。
在得到海静欢的确认和严密的调查之后,确认了此人的真实性。
于是,海静欢便跟着她的表姑来到了南华长街这边。
谁知道,没几天,这位海静欢的表姑夫竟然强抢了海静欢的二十个紫金币,逃了。
海静欢的表姑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便疯了。
第二天,也自尽了。
于是,独留下海静欢一个人。
姑姑姑父在南华长街这边只是个给人打杂的下人而已,没有什么基业,海静欢突逢如此变故,自然也只有做下人的分。
虽然城主府那边在得到消息后痛惜不已,可是,也无法对海静欢做出更好的安置。
海静欢虽然年纪小,但却完全没有什么小姐脾气,干活实在,便继续做下去了。
可是,才安稳了一个月而已,她委身做下人的那里忽然来了个好色的少爷,虽然海静欢年纪尚小,可奈何那人偏偏喜好童女。
海静欢不堪其扰,便逃出了那里。
海静欢虽然年纪小,可却有一股子认真劲儿,凭着这股子劲儿,倒也重新找到了活计。
可惜,就在前几天,却被那好色的少爷给找到了,于是在那人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又逃。
这些天,海静欢又饿又累,身上穿的是当时做下人的单薄衣物,因为当时的工作都不是在露天下的,虽然也有些冷,但做起活来倒还勉强算是暖和。
今天午时,她来到这家客栈门前,不慎撞到了一位富贵人家的小姐,那小姐甚是骄横,竟然扔出两个金币,叫人好好的折磨海静欢一番,还声称要折磨够两个时辰。
于是,海静欢便被人吊起,于如此天气下,被浇冷水。
那小姐,此刻就坐在海静欢被吊起的阁楼之上,听着海静欢时不时的痛苦哀嚎和呻吟。而揽下折磨海静欢的任务的人,则在海静欢的旁边站在,手中拿着一个木瓢,地上放着还有半桶水的木桶。
向飞知道海静欢只怕早已冷得不行,甚至,可能只剩最后的几口气了,于是默默地凝聚起一些火元素,围在海静欢的身边,一边听着旁人谈论海静欢的故事。
在这过程中,那折磨海静欢的人,又舀了三次木桶中的水,向海静欢的身上泼去。
海静欢在向飞暗中出手相助的时候便感到身体一阵暖,心想,这是最后的温暖吗?可是,在接下来的三瓢水的袭击下,海静欢竟然没有觉得水冷,而是有那么些暖和的意思,不禁奇怪。但是,海静欢的身上早已长了冻疮,而且,有好多已经化脓发炎,即便那水已经失去了寒冷的力量,也让海静欢极为痛苦。
听着海静欢的故事,向飞的心中对这位女孩子充满了愧疚。
“住手。”在那个折磨海静欢的人即将又要把一瓢冷水泼到海静欢身上的时候,向飞往前走去,嘴里叫了一句。
那人闻言颇为意外地看了向飞一眼,随即问道:“怎么,想多管闲事?”
“对不起。”向飞没有管那人,而是仰起头看着海静欢。这个时候,他才从海静欢开了口子的衣物里看到一些已经化脓发炎的冻疮。难怪,她那么痛苦。
向飞的心中满是后悔,他应该更早一点站出来的,至少,她不会多痛苦三次。
“喂,小子,看你的穿着,你应该也有些身份,何必淌浑水呢?”那人看了看向飞的衣着,倒也没有鲁莽。
向飞仅仅只是换了一套保暖些的衣服而已,但元帅府里的衣服,再差,也是上品。
向飞没有理会那人,向飞只是想着,该怎么把海静欢安全的放下来。
自己的风系魔法还不算很纯熟,他不确定是不是能够安全的、不让海静欢再受一丝痛苦的下来。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现在的海静欢,哪怕是一丝的动作,都会让她痛苦不堪。
向飞在海静欢的身边集聚了大量的风元素,以求依托住海静欢的重量,手中凝聚起一柄风刃,向吊着海静欢的绳索斩去。
“啾”,是风刃划破空气的声音。瞬间,绳子便应声而断,但海静欢却没有从空中掉落下来,而是悬浮在空中。这让围观的人大惊失色。瞬间,便惊骇地看向向飞。
向飞调动四周有限的木元素,迅速地治疗着海静欢身上的已然化脓发炎的冻疮。也利用操控水元素的方式,让海静欢身上的水全部消失。
然后慢慢的将海静欢放下来。
折磨海静欢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从眼前这诡异的景象里知道,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子只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于是升起了退意,脚步悄悄地开始了后移。
当海静欢落到地面的时候,她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虽然冻疮在莫名的失去那种让自己几乎崩溃的疼痛之感,而且身体也似乎慢慢有了气力,但在此之前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还是让海静欢精疲力竭。
“谢,谢……你”海静欢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这句。
这让向飞心中更为难受。
他转过头,看向已经走远了一点儿的男子,眼中,是熊熊的怒火。
那男子见向飞忽然看向自己,而他,竟然从向飞的眼中看到几许杀意,顿时惊叫着跑了起来。
向飞干脆的往男子的方向射去一柄风刃,男子当场被风刃穿透胸口,倒地而亡。
男子的行径让向飞想起了昨天索里说的那一群利用自己的武力,为非作歹的人。
他们之间何其相像?
昨天,自己给那群人的评价便是该死。
向飞闭上眼睛,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和当初在精灵森林里的战斗不同,那时,虽然也有不少人死去,但自己专心于木元素的操控,因此没有直接的感受。虽然后来也有看到那些尸体,但,心中也没有太多的波澜。
而这次不一样,自己亲手杀了一个人。
虽然自己给他的评价是该死,但,他真的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死人了!
围观的人们尖叫着跑开,恨不得自己从未看到过这一幕。
坐在阁楼之上的那位小姐,忽然听到楼下传来“死人了”的尖叫声,心中奇怪,是谁敢在帝都的南华长街杀人?
探出脑袋一看,下面是一个男子站在海静欢的旁边,而稍远处,则是之前抢着要帮自己折磨海静欢的人,他还收了自己两个金币,而自己,就在这里听着海静欢时不时发出的痛苦的叫声。
是那个年轻的男子杀的人吗?
他是什么来头,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南华长街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