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难道陈阿婆外出了?她平时顶多就坐在门口,接些缝缝补补的小活计。这会怎么连门都不关人就不见了呢。
丘牧笛“啪”地一声打开电灯,灯光下床上鼓鼓的,丘牧笛走过去就想在床边坐下来:“呀,陈阿婆,你在睡觉啊。陈阿婆?陈……阿婆!李叔,李叔你快过来啊!”
“怎么了?”李叔放下电器急忙过来,一看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陈阿婆满头白色的头发,皱纹横生的脸上,老人斑突现。鼻孔仰着,看起来已是气若游丝!
李叔一把推开丘牧笛:“你到外面,把门关上关稳守好。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没有我叫你,你不许进来,也不许外人进来。知道不?不然你陈阿婆就救不活,会死的!”
丘牧笛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吓得手足无措,当下拼命点头,快步走到门外,把门一拉,死死守住。
李叔撸高了手袖,陈阿婆睁开一道昏黄的眼缝,拼尽全力从嘴里挤出一个字:“绝……”
“绝你个头!要不是我今天来,明天就不是你的生日,是忌日了!”李叔恶狠狠地骂着,取出银针在陈阿婆脚踝、手腕处扎上,一把把陈阿婆推起,自己在她身后盘腿坐下,双掌摊开抵在她背上。
陈阿婆全身软绵绵,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干脆闭上眼睛,苍老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就跟死了一样。
缓慢的,两人交接处,李叔叉开的手掌间,陈阿婆的后背,腾腾地升起一阵绿色的雾气,久久不散,旁边放着的一只玻璃杯,“叭”的一声爆破了!
外面忠诚地守候着的丘牧笛听到这一声沉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谨记着李叔的交代,却是连转个身都不敢。虽然她很想透过门缝看下发生了什么,用不用她帮忙。
绿色雾气慢慢变淡,扎银针处也升起丝丝缕缕淡淡的绿雾。陈阿婆皱成一朵菊花般的脸,慢慢舒展开来,老年斑也神奇地隐隐退去,脸上又恢复了一些红润的血色。
“绝家师兄,你又何必花费真气,救我这把老骨头。”陈阿婆的声音虽然很是虚弱暗哑,语气却仍带着顽强的不服气。
“什么老骨头。忆家四师妹,你比我还小十多岁!”李叔头上密匝匝的汗,虚弱着声音,想笑,脸却麻木着连嘴角都上扬不了。
“唉!这都是我害死师父的报应,你就让我死了,好过戴罪之身在这世上苟且偷生!”
“说什么呢忆家妹子!好死不如赖活。再说了,当年你也不知道那杯水是毒药啊。”
青翠的祈仙谷,陈离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师父忆真师太捻着佛珠闭着眼睛:“陈离,你是凡人,动了凡心,我不怪你。但是那绝家,干的都是些什么营生,相信你也明白。绝家大师兄,又能是什么善类?”师父最后没有责难她,只是罚她禁足而已,但是陈离心里是极为不服的。
那一天,大师姐递来一杯水,说师父喝了会沉睡一觉,她就可以去幽会绝家大师兄了。基于对大师姐的信任,在思念的强烈驱动下,她把那杯水递给了师父……
想不到绝家大师兄心怀大志,却是压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的。
当她心灰意冷了无生意地回到祈仙谷,她永远也忘不了,师父身上腾起的那股黑烟……
而她在大师姐的鼓动下,为了变得更加美貌,以期吸引绝家大师兄而服下的真善果,也因师父的离逝而导致世间再无此解药,她陈离也在一夜之间,由妙龄少女,变为苍苍白发的少妪……
“绝家二师兄,你在现在救回了我,难道是冥冥之中,师父的旨意?嫌我赎罪不够,还要留我在世上遭罪几年?”陈离的声音再无虚软,听起来已恢复了活力。
“说什么几年?我才四十多岁,你才三十多岁!正当年!”李叔说着,他已有些气喘吁吁,却还努力一挤,绽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虽然陈离背对着他并不能看到。
“三十多岁了……这十多年来,我怎么过的,我都不知道了。”陈离说着闭上了眼睛,冰冷僵硬的身体已渐暖融起来:“对了老头子,你家夫人、小姐,有消息了吗?”
“什么老头子,少年我尚未娶妻,严格意义上还没成人呢!”李叔叹息一声,额上的汗汇成一片,淋淋地往下滴,绿色烟雾,变得越来越淡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原本以为小笛有可能是,因为她丑的,实在是太异常了。可惜啊,她身上并没那个胎记。”
陈离也是叹息一声,她头上已渐渐升起了淡淡的红色烟雾:“你如此舍命救我,我又何以为报?”
李叔说:“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忆家四师妹,听师兄一句劝,当年你是无意的,也付出了代价,就不要这么耿耿于怀了。相信你师父在天之灵,也不想见到你这般模样。”
陈离说:“唉,都怪我。如果不是师父死了,二师姐也不会死,三师姐也不会失踪。唉,可怜了那两个孩子,造孽啊!”
李叔缓慢地把手掌挪开,人虚弱得靠在床头,全身湿的跟淋了雨一样。
陈离跳下床,动作利索,哪里还有半点垂垂老矣的模样。
手掌一伸,一股红雾冲着李叔冲去,片刻间把他烘得全身干爽:“你们绝手门,教的可都是杀手的功夫。你倒好,拿来救人来了。”
“是绝首门!”李叔生气地更正她:“生与死,不外一线间。善与恶,不外一念间。伸手为生,伏手为恶。救善良人,为善。杀作恶者,为恶。我们做杀手的,没点自救的能力,遇到强劲敌人受了伤,那不是只有等死的份?”
“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跟大师兄一样,唉!”陈离扶着李叔坐到椅子上休息,转身就想去开门。
“哎,你慢点。要装作大病初愈的模样,别吓到小笛那丫头了。”李叔努了努嘴:“人家给你带了电饭锅什么的一大堆,还有那取暖器,是为了补偿当年没给成你的那件黑色羽绒服。”
陈离眼里盈上泪水:“如果可以,我真想认小笛做我的妹妹。就是我现在这番七老八十的姐姐,怕是吓到她了。”
仔细抹去泪水,陈离深吸一口气,一把拉开门。
阳光洒了进来,丘牧笛扭头看到陈阿婆生机勃勃的模样,眼中放出惊喜若狂的光芒。
陈离看到她身上镀出一层微微的金光。真是一棵好苗子啊,丑是丑了点,心善。师父要是还在世,看到丘牧笛,怕是就轮不到她陈离做关门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