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砰砰砰!”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瞬间全被悉数扫到地上,厚薄大小不当的玻璃瓶砸在瓷砖地面,发出错落的爆破声。
各个玻璃瓶里五颜六色的液体流出,混合在一起,碰撞着,升起的烟雾却是灰蒙蒙的。
女人美艳不可方物却又如日本艺妓般木然的脸诡异地扭曲着,随着扫下桌面玻璃瓶的动作此刻她的手臂正压在玻璃瓶的碎渣上,鲜血汩汩流出,湿在浅花色的波斯地毯上,触目惊心。
一旁侍候着的几个女孩却都一动不动,尽皆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努力全都是白费的!”女人哭得满脸泪痕,脸上的肌肉却还是一动不动,就如扣了一只面具在脸上般。
“主人”,门开一道缝处,闪进来一个干练的身影,看起来年龄要比那几个女孩大些,看到满地狼藉和鲜血,却是眼都不眨一下。“食材运来了,请主人指示是否要投喂。”
女人闭上眼睛,把眼眶剩余的泪压出眼缝,睁眼时已不再有悲恸,倒是带了些无奈的恨意,话也不说,只抬了抬血淋淋的手,无力地挥了挥。
“是。”那女子应允一声,依然躬着身倒退着,就要退出去。
“小木。”女人忽然叫。小木停下来静候差遣,女人却顿了顿,终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挥了挥手。小木便快速地退了出去。
巨大的莲花吊灯,墙体四周尽皆饰了苞蕾形状的花灯,耀眼的灯光折射在金银色的瓷砖上,更显得夺目。谁又能料到这是地下密室?
中央立了一个巨大的玻璃屋,一株奇异的花树,正张牙舞爪。随着卷缩伸展,枝丫上的黑色雾气也幻化无穷,忽凝忽散,循环不已。
郭家二小姐郭谷兰一脸的愤恨:“真想不到那贱人死了!半路却又杀出个童花溪来!姐!你为何不赶尽杀绝!”
话音未落,郭谷兰眼前突然间呈现了一张扩大的脸,雪白美艳,却如日本艺伎厚厚浓妆的脸般没有丝毫人的生息,惊吓之下大步后退,乖乖地噤了声。
郭雪莲嘴角上掠,尽是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蠢货!那苏成森若是不喜欢你,就算杀尽天下女子,你就能得他的欢心了?!”
郭谷兰说:“那童花溪一直住在苏家,说不定那个失踪的女儿就是苏成森的。她现在都快成默认的苏太太了,万一成森再给她一个名份……”
郭雪莲冷着声音打断她:“绝对没可能,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要给名份,早就给了,又怎么还会有七年之后她就离开苏家的约定?我这消息,来自苏成森身边最贴身的人,你可别一不小心宣扬了出去。”
郭谷兰懦弱而又不甘地低声叫她:“姐……”
毕竟是亲姐妹,郭雪莲叹息一声:“等吧。不就六年么,你现在还年轻,还怕到时苏太太的位置,会跑了去?”
郭谷兰还想争取说些什么,又想到姐姐一向强势,自己一向只有顺从的份,现在她话既已至此,当下只得应了声“是”,便准备退出去。
“兰子。”郭雪莲叫住妹妹:“那童花溪,不许你再生动她的念头。”
虽是背对着说的,郭谷兰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却透着全然的无可违抗,心下一凛,郭谷兰低低地应了声“知道了”,便退了出去。
密室里只余了郭雪莲一人,全身靠在玻璃屋上,整个人明显地放松了下来,玻璃屋里的花树顾自舞动,玻璃上倒映出来她的脸,眼神里透着满满的迷茫,以及,些许凄凉。
一晃二十多年了,她郭雪莲天天都得到这里报到。此刻想起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雄心壮志。
手上刚被玻璃扎出的伤口,嘶嘶生痛,体内真气全跑到伤口处,努力想要把它们愈合起来。
郭雪莲也不管那股孱弱的真气所做的无效努力,只管抚摸着玻璃柜。
花树在里面伸展着枝条。大概是刚吃饱,少了些戾气,多了些温顺。
郭雪莲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眼袋耷拉,衬得她的面容更是憔悴。
轻轻地,她开启了玻璃柜,纤长苍白的手指抚上不断扭动的枝条,花树闻到主人的气息,显得很是乖巧。
灯光下舞动着的树端处结着一颗灰蒙蒙的果子,郭雪莲伸手轻轻一摘,喂进自己的嘴里,闭上眼睛,喉咙微蠕,那果子便顺着食道溜了下去。
玻璃柜缓慢合上,郭雪莲再睁眼时眼眸盈盈脉脉含情,面容已是美艳无比,全身肌肤也焕发出雪白的萤光,美如天人。刚才还惨不忍睹的手臂伤口,片刻愈合如初,上面的皮肤光滑细嫩。
郭雪莲张大嘴巴,露出里面血红的牙齿来!她龇牙咧齿如不受控制的僵尸般摇头晃脑一番,待到牙齿渐变雪白,再合上嘴时,整个人已焕发着少女般纯真可爱的灿漫光辉!
看了一眼玻璃柜里犹自舞动不已的花树,郭雪莲掸了掸衣服,淡然地走了出去。
丘牧笛全身暖烘烘的。夜凉如水,她却燥热得像是身处一只火炉。
好不容易争得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竟然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还是热,干脆赤足下了床,在小木屋狂躁地来回踱步,头又热又胀直发昏。
正在酣睡的小黑突然整个儿站了起来,竖起耳朵警觉地聆听。远远传来一阵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剧烈声音。
主人屋里的灯也亮了,主人是失眠了吗?好奇怪啊,这个时间点,主人一向是睡得跟死猪一样,雷打都不动的才对。
在小黑好奇的注视下,丘牧笛一边抓头挠腮,竟像被控制了似的,不由自主地打开门,径直向溪边的方向走去。
小黑低低地吼了几声,也引不起她的注意。徒然地咬了咬拴住它的铁链子,小黑只得昂起了头,注视着主人离去的方向。
夜,凉如水。万簌俱静中,整个人间像是展现出神秘的另一面。
婉转鸣啼的隐隐萧声中,丘牧笛就如那被印度人手中吹奏的喷吉所吸引的眼镜蛇,一步步,穿过丛林,片刻间已是来到了溪边。
溪水悄无声息地流淌,不远处沿着悬崖陡壁而下的翠枫瀑,竟也如一条风中拂动的白绫般,无声地挂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