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风,听说有你。
我想也不想就扑下楼顶,直冲亮着灯的地方奔去。罗意在后面叫我,我只当没听见。我花了那么多功夫回来,就是来找家人的,这人放的河灯是我梦中一再出现的句子,那就一定跟我有关系。这两句半通不通的狗屁句子不是什么成语典故,也不是唐诗宋词,不会是个人都知道。再浪漫的人放河灯,也不过是组成一个心形,或是排成520,花这么多心思写这么多字,在不是中元之夜里的日子来放河灯,除了疯子,就是有心人。
我赶到江边,翻过铁链,江面的河灯被漆黑的江水和夜幕映衬,越发的醒目。在这个角度看不见河灯组成的是什么字,罗意的阻拦是正确的。组灯飘过,又是几盏零零星星的灯被放进了水里,一荡一荡地到了我的面前。我顺着灯的来处往前走,一路上都有三三两两的人被河灯吸引过来,看着热闹,指着河灯说话,听他们的话,赞美的多,讥笑的少。
绕过几簇人群,我终于看到了那个放河灯的人。他的脸被一朵一朵的烛火照亮,让我看清他。这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脸色阴郁,皱着眉头,穿一件白色的衬衫。他蹲着,用一只小小的打火机点燃脚下的最后几盏荷花灯,然后用一只手托起来,轻轻放在水面上,再温柔地拨一拨水,让拨起的波浪把灯带走。放完最后一盏灯,他站起身,望着江面,对旁人的好奇眼光和指指点点毫不在乎。
这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站了良久,看热闹的人也不再说话,目送着荷花灯越飘越远。如果不是对故去的人有极大的思念,谁会去做这样的事?还有什么比天人永隔、碧落黄泉更折磨人?对死者的尊重和对长情之人的敬意,让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
跟大家做一样的事,再出格也不稀奇,也不让人难堪。可一个人做,一群人看,就需要巨大的勇气。虽千万人而往,这人的勇气同样令人敬佩。并且一个这样年纪的男人,做出这么浪漫凄凉的事,就更是难得。
我看着他,敬佩之情如面前的滔滔江水,恨不得抓住他说:“你有什么为难事,不如讲给我听,我会帮你的。”
因为我不认得他。我以为能写出这两句话的人是我的亲人熟人,我一看就认得。我不是一下子就认识罗意了吗?我不是记得所有我喜欢的老电影吗?如果是一个与我密切相关的人,我怎么会不认识他?我从那边楼顶飞身扑下,是来认亲戚的,谁知他是个陌生人。
我的失望也如滔滔江水,差点淹没了我。我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他。他长得不错,虽然比不上罗意,但也有个七分了。个子甚高,比我高出一整个头,再加半截脖子。很瘦,很憔悴。尤其是眼中的痛苦,看得我心酸,我一心酸,就爱心发作,想对他说:你有难事,讲给我听。我把我自己的伤心抛到一边,只想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