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已经把她和罗意之间暧昧和电流抛到一边,为父母对女儿那一种割舍不下的爱而感动。我想自从我走后,我的父母该是多么的想念我,也一定是这样的放心不下。而我,自管自走了,也没去看看他们,他们白天想着我,梦里梦不到我,会是怎么的伤痛?我抱着婆婆,呜呜地哭了起来。
冷清清像是这才想起有我这么个人,眼丝从罗意身上收回来,飘到我和婆婆这边,不解地问:“你哭什么?”
我说:“冷姐姐,你真是冷的吗?你爸爸和妈妈是舍不得你,才这样留恋不去,你该好好地跟他们说话,让他们放心,请他们走好,早点转世,免受多余的苦……”
冷清清冷冷地打断我说:“小姐,你恁地天真。你是从鬼过来的,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我是个人,死去的人回来跟我说话,我要是不怕,那我就是个鬼。开始时只有亲人回来跟我说话,后来死了的邻居也来跟我打招呼,再后来认识的不认识的我都看见了。有时我不知道这个人是个鬼,跟他说话,旁边的人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看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又说又笑,把我当成怪人。我没有一个朋友,男女朋友都没有,谁会跟一个整天神神叨叨的人做朋友?”她一口又一口地喝着,喝一口,加一点,不知喝了多少杯,只看见瓶子里的酒在少下去,一口酒喝下去,就变成一句怨言吐出来,“我从小城市换到大城市来住,以为这里的鬼都不认识我,他们就不会来纠缠我,但大城市的鬼更多更可怕,有的血泊里拉,有的只剩半张脸,有的断手断脚。如果这样的就是鬼倒也好了,可马路边天桥上还有更多的断手断脚的坐在那里,露出一样的神情。我辨不出谁是人谁是鬼,只好一概不理。有时看他像是鬼,他却是我的上司,有时看他像个人,准备接受他的约会,他又是个鬼。我被搞得神经衰弱,只好谁都不理。你说我冷,我要不冷,我活得下来吗?我早自杀了八百回了。”
我惭愧不已,过去坐在她身边说:“姐姐,对不起,我没有体会到你的心情。可你现在不是能分辨谁是鬼谁是人了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冷清清眼睛根本不看我,她只需要一双好耳朵,好听她讲她的不幸,她太长时间憋在心里,今天找到机会说个痛快,她才是那个最需要感谢我们的人。她说:“时间久了,我也摸出些门道了,鬼和人再像,可鬼是没有实质的,轻飘飘的,要上哪里就上哪里。而鬼们因为这个功能好用,也从来不舍得放弃。”
可不是吗,就连婆婆这样的有教养的鬼,也是说走就走,上下车子都不用开车门的,当然没法开车门也是一个原因。我又想起一个问题,问:“我们回来的并不多,怎么依你说来,竟是人人死了之后都有个魂留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