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惊又喜,忙握紧罗意的手,跟着他御风而行。偶尔能看到前头那望夫石婆婆的衣带在飘,那么,我们应该是没有走错路。我看一眼罗意,他也看一眼我,两人相视一笑。
罗天王啊罗天王,靠别人终究是不成的吧,最后靠的都是我们自己。国际歌是怎么唱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解放,全靠我们自己。他要不是福至心灵,上演了一出“行人归来石应语”的好戏,哪里就能走得成呢?他帮了别人,自己因此也拥有了份额,这才可以离开那个死寂地绝望城,和我一起奔赴望乡台吧。要不是他做惯演员,演技一流,其他的三教九流人马哪里能这么容易就使望夫石婆婆相信她等的人回来了呢?可见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了的。有因才有果。
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而返。我们没有旁人拿着秒表计数,不知泠泠然飘了多久,终于前头雾淡光亮,像是换了另一个地界,正满心欢喜,忽然身形一顿,像是脚下的自动传送带到了头,我们一下子停住,差点跌了一跤。
拉扯着站好,左右一看,哗,好不热闹。不远处一溜人排着在上一座桥,全都神情漠然,面无表情。桥下黑水呜咽,旋涡处处。当真是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浮不起,芦花定底沉。
桥边有一草棚,有一老妇在倒茶。草棚外都是等着喝茶的新鬼。有的哭有的骂,有的干净有的全身是血。我刚从那个雾茫茫灰蒙蒙的地方过来,乍一看这么多鬼闹哄哄在喝茶,一时觉得不惯,便没挤上去抢着要喝一碗孟氏牌忘忧水。
当初我也曾想来,我要是能重新回到这里,我一定三不管地抢一碗茶就喝下,早点转世投胎,早点重新做人。那个地界太荒凉太无稽,能离开就是上上签,再不管其他。生前我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是做鬼都放不下的,都不要去理会了,逝者如斯,过去的不要再留恋。
但现在我可以去了,却又迟疑了。
我不是一个人呀,我是有了孩子的。这个孩子令我牵肠挂肚,令我死了都不放心,我怎么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呢?我在那个地界停留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他吗?如今好不容易脱离了,难道就这么放弃了?我不想放弃,可我能怎么做?
我停在茶寮三丈开外处,挪不动脚步了。
罗意拉我一把,看我不走,着急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去呢?”
我迟疑地嚅嚅道:“大哥,我要是去了,那我这个孩子不就没了?”
罗意叹一声气,直摇头说:“那你以为你是真的有个胎儿在体内?你怎么就不明白,那只是一个假象,你一个鬼魂,怎么能够怀孕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