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他的说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这个情形太熬人了,别说人,鬼都要被熬得鬼火冒了。为什么别人都知道自己是谁,就我们两人不清楚?为什么别人都知道他们要什么,就我们两人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就这么特殊?我没精打采地说:“慢慢熬吧,反正在这里,有的是时间,我也不会长一条皱纹,你也不会变成老头子,多好。你始终是这个风度翩翩的大帅哥,我也永远是个年轻姑娘。多好,我俩快赶上神仙了。你说,做仙和做鬼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死不了,不会老吗?”
真是无趣。我们相对叹口气,继续漫游。
罗意的情绪变化得很快,才过一会,就从低落振奋回精神,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抓鬼去了。”
我笑了,问:“这一句说得很好啊,谁说的?”
罗意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面带喜色问我:“你不知道?没听说过?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诗词?”
我瞪他一眼,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知道有什么稀奇?”
“不知道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少见。”罗意取笑我,然后把出处告诉我,说:“你年纪小,不知道确实不奇怪,现在也没人背他的诗词了。”
我倒不关心这个,只是为一个念头困扰,我喃喃地念:“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一万年的鬼,九千岁的聻。”我大叫,“大哥大哥”,难怪我上次听他说起这句话是,就想到了什么,可一时没抓住,这下忽然想起来,忙说:“大哥,你在这里见过蒲松龄的是不是?”
他看着我,也像在看一个妖怪。
我急急地说:“聻这个字,这么生僻,你平时哪里接触得到?你是在书上看的?那就是会写了?你知道怎么写吗?”
他摇摇头,也不生气,知道我有话要说,不是又要拿他打趣。
我说:“可见你是听人说的。谁会说这个呢?谁有这方面的知识?我读了那么多书,也就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个字,不认识,去查了字典,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都没有,查到康熙字典才查到。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本书上有四百多个故事,只有一个故事说到这个字。旁人看了也不一定记得住。”
他听我说得这么兴奋,便问:“哪一篇?”
“《聊斋志异•章阿端》。大哥,你见了蒲松龄,怎么不告诉我?”
罗意有些不高兴,“我在这里这么久了,见过许多鬼,不一定都要告诉你。”
我又是委屈又是生气,说:“为什么?你把这件事瞒着,对你有什么好处?他是能帮你走?还是有什么原因?老实说,他在这里,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对这个世界这么好奇,来了想留下参观参观,见识见识,岂不是很正常?我只怕他觉得这个世界太无聊,不如他想象中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