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对我有了好奇心,不再纠缠他自己的过去,开始关心起旁人来。可见人是要教育的,也是教育得好的。以自我的中心的人,毛病不过是被惯出来的,这个他身边的人还应该多负一点责。他问:“你又怎么了?”
我摊一摊手,捂着心口说:“我只记得我心脏不好,跑步打球游泳都不行,连大笑都要当心。身体不听使唤,嘴巴就难免利害了点,就像瞎子的耳朵都灵一样。可现在我很好啊,能跑能跳,能说能笑,不知多敏捷。”
他看了看我年轻的脸,忽然说:“可怜的小妹妹,你被这个病拖累,怕都没怎么享受过吧?坐快艇坐游艇,开直升飞机,潜泳骑马,打高尔夫。要是我们在生前碰上,我可以带着你到处去玩。”
我被他感动了一把,我生前的情形是什么样,我已不记得了。自从来了这里,他是我遇上的人第一个人,第一个与我同时代的人,第一个随我胡说八道的人。我看着他觉得很可亲,尤其是在那些冬烘脑筋的衬托下,更显得他善解人意。我说:“要不你做我大哥吧?我这个年龄,肯定是独生子女,没个哥哥姐姐的。你有个妹妹,也挺占便宜。反正到哪里你都是老大,你手下的人都管你叫罗哥呢,听上去像刘罗锅。”
他嘿嘿地笑,说:“好,那你就是我妹妹了。我叫罗意,妹妹怎么称呼?”
我指着他,笑说:“又傻了是不是?明明知道我不知道,还问。”
他也笑起来,“我忘了。”
我问他:“挨下来我们做什么?在这里没事干,总要找件事情来打发时间。你是大哥,你要拿主意的。要是有副麻将,我们就去再叫两个赌鬼来,这里这么些个鬼,一定有好赌鬼。要是有副扑克,我俩可以算二十四,打关牌,抽乌龟。要是有副牌九,我们可以推牌九,通关。我会很多牌戏,你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大众情人,也未必有我会的多。”
说到这里,我好像看到了我寂寞的青春岁月,一个人呆着,没人陪我玩,我只好一个人拿了扑克算二十四,拿了牌九通关。他也从我的脸上看到了我的寂寞,露出同情的眼神。他是打球骑马潜泳开直升飞机,我只是打牌,虽然牌戏有很多种,但寂寞只有一种。
他的眼睛是桃花眼,是电眼。当他用满含柔情的眼神看着我,我这个宅女小白痴不脸红才怪。我再次庆幸我是鬼,我不会脸红。为了掩饰我的心慌,我说:“要不我教你背诗吧。捡最长的来背,背会一首至少要两天那种。”
他郁闷之极,问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出息,连诗都不会背?我什么学历?至少也是专业的表演学校毕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