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话不再想其它的,我深呼吸,心跳得要蹦出胸腔了,我把手按在胸口上,想把心跳按得平顺一些,可心跳越来越快,快得我受不了,我呼吸跟不上,透不过气,我终于哭出来,说:“阿一,我不要死。我死了,你们怎么办?”我只听见他的一声哭,就晕了过去。
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爱人,我的孩子。我爱你们,你们爱我。没有了我,你们怎么办?我的灵魂像是离开了身体,飘升在空中,看着我的爱人抱着我痛哭。我再也感受不到一点痛苦,我又是平静又是惶恐,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天上有一束光,像有魔力一样地吸引我朝那边去,我留恋地看一眼我的身体和我的爱人,魂不由己,就要飞升。
这时我看见那个漂亮男子拦在我的身前,说:“小妹,我送你回去。我和西西已经团聚,她欠的,我会让她还。”然后他手臂一振,我如一片落叶一样飘了下去,陷入黑暗中。
等我再有意识,只觉得神志笨滞,手指木乎乎的,摸在身上,就像戴着橡皮手套。而身体在一牵一牵地痛,一扯一扯地痛,痛得我呻吟出声,说不出一句话。上次我自昏睡中醒来,还可以说话逗乐,这次却只剩下呻吟了。
听见我的声音,妈妈和隗一清一起把脸探到我的上方,我看见他们喜悦的脸,就知道一切安好,我报以一笑,勉力说道:“夏夜出太阳了?太阳在哪里?”
妈当场就号淘大哭,隗一清却笑出了眼泪,说:“我没有说错,我的小夜,是天下最勇敢的女孩。”他把一个包得像俄罗斯套娃一样的婴儿抱给我看,我疑惑地看了两眼,扁扁嘴说:“原来不是天使,是只小猫崽。”
小猫崽的乳名叫小太阳,大名暂时没取。叫隗太阳有点滑稽,叫夏太阳他们又不肯,连爸都说这样不好。爸和妈欢喜得像要疯了,孩子不哭也去抱,惯得他有事没事就哭。更过分的是,他们连抱都不让我抱,两人霸占了我的孩子。妈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好像孩子是她生的。爸抱着外孙,像又当了回爹。他们两人的智力退化到了幼儿期,说什么话都是用叠词,什么杯杯,碗碗,被被,瓶瓶,奶奶。这个奶奶是指的婴儿奶粉,可不是我爸的妈,我的奶奶。而且一口台式普通话腔,尾音向上飘,肉麻得来要死。
我的身体,现在是惨不忍睹。肚皮上一道伤口,那是剖腹产留下的,胸口上一道伤口,那是换心手术留下的。我听隗一清说,我做完剖腹产,又做换心手术,这么大的手术,他怕我捱不过去,但是我就那么好命,几次从生死线上被抢回来。他还说,这个心脏在我的体内,会好好地工作几十年。而我就那么好命,正好有一个健康的心脏捐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