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小人难防
在寿春的将军府里，伍桓、宫错和周龙分主次坐定，每人面前一张案，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食，三人狼吞虎咽地吃着。
吃晚饭后，侍者奉项燕之命来请伍桓。为了不使宫错起疑心，伍桓带着他以及周龙，一道随侍者来到将军府后花园。
庭院内月光如水，微风送爽，项燕和伍桓并肩走着，边走边聊。昭曲、宫错和周龙跟在身后。众人来到草地上，分宾主坐下。
项燕施礼道：“先生不耻屈就敝舍，何以幸教项燕？”
伍桓早就做足了功课，他回礼道：“敝人少学无能，现有愚计上、中、下破敌三策，献与足下，可供兼听。”
“先请闻上策。”
伍桓侃侃而谈：“据我所知，秦兵十万由大将王贲统领，现屯于许地，秦将李信另率十万之众已出函谷关，两军准备分头合击楚国。另外，尚有四十万精锐于国内按兵不动。这说明，四国相继覆灭，秦王骄横狂妄，轻视楚国，认为我军畏秦如虎，不堪一击，只须二十万人马就可灭楚。因此，将军可出锐师，先发制人，出其不意袭敌侧后，以一军攻克宜阳，将李信之军阻于城下，王贲必然回师来援。我军则发二十万之师，于中道设伏，必可一鼓全歼。此乃以攻为守之策。”
项燕点头道：“嗯，此乃围魏救赵之计，当年田忌、孙膑败魏师于马陵，正是用的此计。好，请闻中策。”
伍桓接着说：“秦兵连年战胜攻取，所向无敌，已成骄兵，根本就不会将楚军放在眼里。我料定，李、王二军一定会兵分两路，直取楚国门户；一路攻信邱、一路攻平舆，企图以崩山倾海之势，一举攻陷二城，然后长驱直入，直捣寿春。”
项燕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伍桓继续说：“将军可以哀兵示之，佯装不敌，弃城而退，诱其一路深入至鲁台、平林一带山区。我军设下伏兵，以二十万对十万，定可将其分而歼之。一路被歼，另一路不战自败，此乃以守为攻之策。”
“好，”项燕拍腿叫道，接着问：“那还有下策呢？”
“秦兵势大，如攻守失利，明公可请楚王迁都于江南，以长江为天险，拒敌于江北。昔吴越之地，沃野千里，可再立国。秦人不习水战，我军可以己之长，击敌之短，寻机灭敌于大江两岸。”
项燕大喜，起身拜谢道：“听先生一番话，如闻圣人言，项燕谨受教。”伍桓还礼道：“在下敝陋无知，请明公不要笑我。”
“哎，先生的上中下三策，都不失为良策。”项燕摆手道，他接着问：“不过，还需先生进一步为我谋划，先生是否愿意做我的军师？”
伍桓欠身道：“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项燕大喜：“好，待我上奏楚王，赐先生以金帛为谢。如日后破敌成功，再请赐地封侯。”
就这样，伍桓完成了他入楚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大量的艰苦的工作要做。眼下，先走一步算一步。
夜晚，宫错独居一室，伍桓和周龙另居一室。周龙睡不着，拉着伍桓给他讲故事。伍桓被缠不过，只得讲道：“有一只河蚌，从水里爬出来，打开壳晒太阳，一只鹬飞来啄它的肉，河蚌把硬壳闭拢，夹住了鹬的嘴。鹬说：‘今天不下雨，明天不下雨，你就会变成肉干。’河蚌对鹬说：‘今天不放你，明天不放你，你就成了死鹬。’它们俩谁也不肯放开谁，一个渔夫走过来，把它们俩一块捉走了……”
周龙打断他：“听过了，再讲个别的。”
“听过了？”“听过了。”“那我要考考你。”“请便。”
“你说，这个故事说明了一个什么道理？”
周龙想也没想，便说：“这说明，争斗双方谁也不肯相让，相持不下，让其他人得利啊。”
“哟，你还真不简单啊。”
“再讲一个嘛。”
“好，再讲一个。韩子卢，是天下跑得最快的狗，东郭逡，则是世上最狡猾的兔。韩子卢追逐东郭逡，环山追了三圈，翻山跑了五趟，前面的兔子和后面的狗都已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了，各自倒在地上活活累死。有个老农夫看到了，不费吹灰之力捡走了它们。你说，这个故事说明一个什么道理？”
周龙根本不屑一顾：“和前面的故事道理是一样的，双方相持不下，最终是他人得利。这么简单，还来考我？”
伍桓摸摸他的脑袋，高兴地说：“对。不过，还有另外一个道理。”
“还有什么道理？”
“韩子卢要想抓住东郭逡，就必须跑的比东郭逡要快；反过来一样，东郭逡要想逃命，也必须跑的快过韩子卢。否则，就会两败俱伤，让他人得利，是不是这样？”
厢房里，宫错躺在榻上，他俩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前面说过，宫错是个有野心的人，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此次入楚，他不甘心只是充当一个监视的角色。早就想好了，要利用楚国之行有所作为。他记得有一年，一群魏国的年轻士人慕唐雎之名前来安陵向他求教。唐雎在他的住所外面摆下课堂，连续三天，向大家传授谋略之道，宫错也去了。其中有段话，他一直记得很清楚，唐雎说：“……你想要为国君建功立业，身边一定有许多竞争对手。如果你的才能弱于他们，你就必须抢占先机，抓住机会要先于对手。这样，你不仅能捕获东郭逡，而且还能防止他人得利。否则，你既不能强于对手，又不能抢占先机，该做的事都让别人做了，你还能有什么作为呢？最终，你只会被主人所弃用。”
宫错认为，如果让伍桓得利，回去后，更加为秦王所赏识，高官厚禄是一定的。而他宫错，虽然奉秦王之命来监视，但如果伍桓无懈可击，抓不到他的任何把柄，就会因无所作为，而被秦王所弃用。到头来，他一事无成，只是个打酱油的。因此，他设计好了连环计，既要得到所想要的，又要除掉竞争对手。现在时机已到，他要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
宫错下榻，穿上鞋，来到门口，拉开门，朝外说：“先生该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对面的屋里传来伍桓的声音：“好好，睡吧。”
过了一阵，传来轻微的鼾声。宫错关上门，插上门拴，然后轻手轻脚来到窗前，打开窗，翻了出去。
此时，项燕和昭曲正在交谈。
昭曲赞扬道：“这个魏干，洞察世事，腹有良谋，应变自如，长于宏辩，是个不可多得的骏雄之才。假如他真是魏氏宗亲，可成为明公的孙膑、吴起，秦兵必败无疑。”接着，他对这个魏干的真实身份表示怀疑：“但是。他说他们是魏氏宗亲，谁能证明？眼下秦谍猖獗，秦王手下能人多如牛毛，我们不可不防。”
这番话引起了项燕的思虑：“如果说魏干是秦谍，那他所献上中二策，都是出奇制胜的妙计，即使是下策，也是攻守兼备的良策。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吗？”
“这很难说。如果他真是秦谍，将军又采用了他的计策，那么秦王就可以将计就计，令我军一战而败。没有证实他的身份之前，还是谨慎为好”昭曲表示了自己的担忧，项燕有些无奈：“现在魏氏已亡国，其宗亲或死或流亡，我们无法去证实他的真假。”
一时沉默，就在此时，侍从入内禀报：“主公，魏干先生的随从宫错前来求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