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气贯长虹
秦王对赵高说:“你去。”
赵高急忙凑过去低声道:“臣已派人前去探查了。”
“为什么还没回来?”“想必快了。”“快了?大概是回不来了吧?不等他了,你去。”赵高慌了:“我、我.......”
“怎么,你不敢去?”“不,并非臣怕死,而是有所顾虑。”“你有何顾虑?”赵高凑过去,低声道:“伍桓狡诈异常,曾多次戏弄大王。臣担心的是,他并非要献鼎,而是暗地里行不可告人之事。”
“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伍桓最关切的是如何保住安陵人的性命,他也不会相信大王能赦免百姓。臣怀疑,他很可能暗中安排百姓逃生。因时间不足,有意来拖延时间。”
“逃生?安陵四面被围,他们如何逃的出去?”
“狡兔尚有三窟,何况人呢?一旦百姓们逃走,伍桓就可能毁鼎,大王不可不防。臣死不足惜,只怕坏了王之大事。”
秦王思索片刻,对伍桓说:“伍桓,寡人就不派人去了,不过,你必须承诺:一、豫州鼎要完好无损地送到大营。二、百姓们不能离开安陵,寡人得鼎之后,要亲往安抚。”
“好,臣遵命。”“言而无据,你必须要留下人质。”“臣此次来,就是来入营为质。”
秦王狡猾地笑道:“你是个不怕死的狂徒,寡人信不过你,必须要文素前来为质,豫州鼎一到,寡人就将她还给你,怎么样?”
伍桓听了心里砰然一动,紧张地思索,秦王冷笑道:“你要是不答应,说明你无诚意,而且另有图谋。如果是这样,豫州鼎也不要了,立即下令屠城。寡人击掌三下,若不答应,就亲自擂鼓。”
秦王拍了第一下掌,伍桓手在微微颤抖。秦王冷笑,又拍第二下。
伍桓握紧了拳头。秦王见他的神情,更加得意,正要拍第三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秦王抬头望去,只见文素一身白衣,骑一匹白马,从树林里飞奔而出。
秦王一怔,伍桓也惊呆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文素来到秦王面前,翻身下马,施礼道:“臣妾文素拜见大王。”
秦王始料不及,顿时又惊又喜:“文素,你果然来了,寡人朝思暮想啊,快请入营吧。”
文素淡定道:“臣妾恳请大王颁诏赦免安陵百姓,诏书下,豫州鼎即到御前。文素愿在此为质。”秦王惊喜万分地上前搀扶起她,说:“天下之大,寡人图之为何,只因为图一位心悦相老的美人。好,寡人现在就去草诏。文素,请随我来。”
文素上前,秦王携其手走向营门。来到门前,文素回首望了午桓一眼,眼神透着眷恋和哀伤。
伍桓还没反应过来,呆立着,赵高奸笑道:“伍桓,你怎么还不走啊?快去吧,别忘了你的承诺,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文素了。”
伍桓铁青着脸,骑上文素的白马,掉转马头,飞奔而去。
赵高得意地哈哈大笑。这时,他派出去的卫士头上带伤,浑身湿漉漉地跑了回来,神情紧张,上气不接下气,赵高喝道:“慌什么?慢慢说。”卫士喘息稍定后,说:“安陵百姓正源源不断地涌向河边的钓鱼台,进入一个洞口。现在可以肯定,有一条水下通道直通河对岸。”
赵高脸色大变,慌忙跑进营内,把这一情况向秦王禀报。秦王愣住了,赵高说:“臣猜测的没错,伍桓和文素到此,就是有意拖延时间。”秦王急了:“那豫州鼎呢?”“现在尚未知。大王,赶紧击鼓发号吧,要是迟了,不仅百姓们要逃走,恐怕连豫州鼎也保不住。”
秦王猛地起身,抓起案上的鼓槌,一脚把案踢翻,大步朝外走去。
营门外,文素站在巨鼓前,翘首远望。
秦王持鼓槌匆匆走出,文素见了,从容地一抖衣袖,一把小巧的剪刀滑落在手心里。她将剪刀插进鼓皮中,向上划去,鼓皮被划开一道大口子。然后,她转身朝鼓得另一面走去。
一名士兵张弓搭箭,对准她射了一箭。这一箭正中文素的后背,洞穿前胸,转过身来,慢慢倒下。
秦王大惊,跑到文素跟前,抱起她连声呼唤:“文素、文素。”
文素已无反应,秦王痛心疾首,继而大怒,起身冲到那名士兵跟前,拔出他的剑,狠狠刺入他的腹部,然后跑过来抓起鼓槌,来到背面,用力击鼓。
鼓声震天而响。
鼓声传到钓鱼台,众人都一怔。这时,洞口前的百姓已所剩无几。
鼓声就是命令,安陵外围护渠前,秦兵们呐喊着冲过云梯,潮水般朝对岸扑去。无数秦军的骑兵、步兵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铺天盖地杀来。秦兵们冲入城区、村庄,却不见一人,便杀戮家禽、牲畜,纵火焚烧房屋,安陵陷入一片火海。
钓鱼台前,百姓们已经全部走完,只剩下伍桓等一帮年轻人。喊杀声惊天动地传来,尚喜催促道:“先生,你快走吧。”
伍桓站立不动。
甘齐对大家说:“百姓们尚未走远,秦兵赶到,一定会入洞追杀。趁他们未到,赶紧把洞口堵上,然后跳水,顺流而下去逃生。”
伍桓没说话,操起一把铁铲,来到洞口填土,众青年也一起跟着填土。洞口尚未堵上,无数秦兵们已经杀到。青年们义无反顾地迎上前,与秦兵们搅成一团,猛烈厮杀起来。
甘齐推了伍桓一把,叫道:“你快走。”冲了过去。
伍桓不动,面无表情地望着。
激烈的厮杀中,甘齐、尚喜、灵美、玉嫦等十几名青年先后战死,钓鱼台前尸横遍地。
伍桓一动不动,伫立着如同雕塑。
秦王在王贲、赵高、子光以及大批的秦兵的簇拥下走来。秦兵们闪开一条道,一辆无人驾驭的马车奔出,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伍桓跟前。
马车上,躺着文素的尸体,箭已被拔去,血染白衣。她面容安详,如同睡着了一般。
驾车的马喷着响鼻,一只蹄子使劲刨地。
子光和秦兵们一齐举起搭上箭的弓,瞄准伍桓准备发射。秦王见状,怒而挥手制止,秦兵们放下弓箭。
秦王神情沉重,嘶哑着嗓音对伍桓说:“寡人一生阅人无数,今日方知,你是个赤胆忠心、有情有义的真男儿,过去看错你了。现在百姓们都已逃走,你的使命已完成。如果你愿意为秦臣,寡人封你为义信侯,拜你为御史大夫,并赐以封地,你意下如何?”
伍桓面无表情地上了车,抓起了缰绳。秦王叫道“且慢。”弯腰施礼:“伍桓,寡人求你了。”
伍桓不理,一抖缰绳,马一声嘶鸣,战车飞奔而去。
秦王久久凝望着、沉思着,不知不觉泪水盈眶。
大地突然微微颤抖,紧接着,浓云低垂,狂风呼啸,众人惊愕。只见汶河中心,卷起了巨大的漩涡,令人看了胆寒。
众人相继失色,紧接着,一股大水冲破洞口的封土喷涌而出。众人大惊,赶紧保护着秦王向后退却。
巨浪翻腾,势欲崩天,汹涌澎湃。
开满黄花的原野一望无际。
战车来到原野上,伍桓下车,抱起文素朝前走去。
伍桓将文素轻轻放在花丛中,然后拔下她头上的银簪,在自己的手腕脉搏处用力划了一下,鲜血喷涌而出,雨点般溅落在黄花上。
伍桓挨着文素躺下,紧紧地抱住了她。
风吹来,黄花满天飞舞。
伍桓和文素身上,落满了黄色的花瓣。渐渐地,二人被黄花掩埋。
远处,不知是谁唱起了歌,随风飘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求之,琴瑟友之,钟鼓乐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