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潇自我在心里进行了一番批评与自我批评,自幼养成的好孩子思维让她强行把心里学吉他的念头放下,她盘算了一下,想要学吉他,首先要买一个吉他,然后再报一个吉他班,她不知道这些大概要花多少钱,她也不敢去想。
幼时绘画班上,老师问她是否要结束学习时惋惜的反复确认:“你再和你妈妈说说,一个季度的班只要两百块钱,你是老生,如果报两个季度的话,老师可以给你便宜一点,你天赋这么好,放弃太可惜了。”倔强的她固执的摇头,替爸爸打官司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在外面租房子的押金,还是舅舅给付的,那个时候她就懂,在贫穷面前,任何生存以外的花费,都是奢侈。
后来陈晓潇研读了心理学才知道,她眉骨和眼睛的距离状若欧美人的低窄深邃,不是爸爸来自的遗传,而是因童年时的自我长期压抑而改变的,她的照片即使笑靥如花,眉眼间也总带有梁朝伟般的忧郁。
有了心事,陈晓潇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脑子中人神相斗,让她愁眉苦脸,陈叔叔看出了端倪,取笑她道:“晓晓,是不是在减肥呀,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少。”陈晓潇撅撅嘴,“才不是呢,我觉得我身材就不错,不用减。”自己体重没超过一百,美女不过百嘛。
妈妈是最了解她的,对陈叔叔说,“你别管她,她嘴碎,一天到晚瓜果不离手,不知道她上午又吃了些什么东西。”一手接过陈晓潇吃剩下的小半碗米饭倒入自己碗里,“等晚上饿了,就会多吃点,这么大人了,自己会操心自己。”
陈晓潇在心里暗自忖度,妈妈有时候自我感觉要不要太好,可能在妈妈心里,自己张张嘴,她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吧。
旁边的陈白安静的放下碗,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陈晓潇,也笑道:“现在像她们这样十几岁的小姑娘,吃的都很少,有时候也不要太挑食哦。”眉眼弯弯,细密的睫毛里浓黑的瞳仁在光线下闪耀着碎碎的光,在他这样冷清的脸上流露出的笑,像冰雪那样,清清淡淡,亲近而疏离。
陈白这个人,冷冷清清又让人感受不到不礼貌,白白净净却又不是阳光男孩的形象,沉稳中带有些许男孩的气质,沉寂下来,像一汪沉寂的泉水,一开口,又带有男孩的狡黠,让陈晓潇跨过年龄的界限,忍不住在心里赞叹,是不是所有像他这个年龄的男性,都是这样一动一乾坤。
陈晓潇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为自己在脑子里胡乱亵渎陈白而感到羞愧,为了表示自己的忏悔,她主动提出替妈妈收拾碗筷洗碗。
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叛逆,陈晓潇越是在心里压抑着那份渴望,心里就越是想要去试探,可不可以和妈妈说一说,毕竟现在的经济状况比当年好了很多,这点钱挤一挤还是可以有的吧。
可是另一种压抑到变性的想法随即批判自己,怎么可以这样索取无度,自己的成绩和妈妈的付出成正比吗,平时不好好努力学习,老是看一些漫画杂志,都没有报恩妈妈的行动,怎么还好意思来索求这些要求。
自己别扭的性格的起源也不是那样无踪可寻,或许就是从这样自我压抑中萌发的。
纠结再三,常千惠抱着吉他韵味出尘的模样萦绕在脑中,让陈晓潇终于忍不住在晚上散步时向妈妈提出了学习吉他的想法,妈妈沉思半晌样子,让陈晓潇心中咚咚跳个不停,一旁的陈叔叔听闻她想学吉他,插上一句:“陈白不就有个吉他在家里放着,当年买的是质量好的,晓晓想学,可以先用哥哥的。”陈晓潇看向陈叔叔,他那和陈白酷似的眉眼笑眯眯的,“你哥哥以前在学校时,还是乐队的吉他手,参加过各种比赛呢,后来学业忙了,吉他就丢在家里了。”
陈白晚饭后和朋友出去了,陈晓潇也无处征询,实在想象不到陈白那样性子的男生当年也玩过吉他,那样低垂眼眸,凌冽又深情的弹奏,迷倒了多少女生,陈晓潇只是想着,心里就觉得惊艳,陈白的学生时代,应该就是像王文龙那样是校园里闪闪亮亮的一个星。
出乎陈晓潇的意料,妈妈利落的答应了她关于吉他的愿望,对于妈妈而言,只要孩子想学,怎么也要支持,再穷不能穷教育,这一点是陈晓潇之前没想到的,她为自己狭隘的心思而羞愧。
一回到家里,陈叔叔就把吉他从仓库里拿了出来,一个黑色的琴盒,打开,是一个手感极好的黑色木质吉他,一看就是男生专用,但极好的质感让陈晓潇爱不释手。她抱着吉他用手拨弄着琴弦,听着吉他共振出棱棱的脆响,心中是满满的满足和高兴,眼梢也乐得微微上翘,陈叔叔看她这么高兴,也和妈妈乐成一团。
陈晓潇觉得,陈叔叔真的把她当做自家的女儿看待,在陈晓潇学吉他这件事上,不用妈妈费心,就替陈晓潇在四中附近报了一个吉他班,课程安排在双数日,陈叔叔考虑到白天太阳大,就把课程安排在晚上,省得她出去一趟被晒得一身黑。
陈叔叔对自己这么贴心,让陈晓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父爱,原来这就是来自父亲的关怀,父爱如山,沉稳而静默,让陈晓潇坐在床上在暗夜里默默的笑开了颜,似乎有了陈叔叔,妈妈和自己从此就不会再那么艰难了吧。
这天晚上,夜里的天空也是晴得一片明亮,兴奋的陈晓潇趴在窗台上看着亮如玉盘的月亮,远处黑黑的江水平静的流淌着,似千百年前那样宁静安稳,蝉声竭力的一阵又一阵叫起,楼下的树木葱葱郁郁,在江风的吹动下悠悠摇摆枝叶,天热人们睡的比较晚,从楼上向下看去仍有不少年轻人在路上走着,灯光把小区的夜色分割成一截一截的。
陈晓潇见楼下恍恍惚惚的有人影在黑暗中移动,不由用视线跟随着人影细细辨认,待人走到灯光下,一件白色的短袖让陈晓潇瞬间认清了此人,不就是陈白么,这么晚才回来,看样子像在外面狂欢了一场,许是喝了点酒,走路不似平日那么稳健。陈晓潇在心里想,当男生真好,陈叔叔从不会叮嘱他早点回家,不知道自己成年以后,妈妈会不会让自己像他那样出去聚会。
那她心里,长大是个承载憧憬和期望的梦,似乎长大以后,任何烦恼都会随着时间褪去,自己所有的愿望和勇气,都可以勇敢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