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崔陶一今晚特别想回医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心慌的很,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而且眼皮一直跳。
这时候晚上9点半,崔陶一对着温婉说:“我觉得心里怪怪的,还有些发毛。我想回医院看看。”崔陶一说完准备拿外套,温婉见崔陶一那么紧张,也想跟着去。
“你还是休息吧?你今天也很累。”崔陶一最后还是想把温婉留在出租屋里,但是想到周围龙蛇混杂,最后还是无奈的带着温婉又往医院走。真不知道他们这趟回来是干什么?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感觉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一样,总是反复折腾最终还是一个结果。越是反抗有时候觉得越是无力。
两个人行色匆匆又往医院那边奔,一路上马不停蹄。快到的时候崔陶一又接到一个电话医院打来的,查房的护士说崔母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这下崔陶一慌了,怎么可能找不到,她母亲双腿不能行走,怎么可能不见了,猛然想起自己临走时给她放在床边的拐杖打了个冷颤。今天的母亲确实神情有些异常,但是崔陶一从来觉得她母亲是个坚强伟大的女人,在崔陶一心里只有李萍的母爱是像一座高耸的大山,长年屹立不倒。可是去忘记了她母亲坚强太久,所以总是容易被人忘记脆弱的一面。
两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医院已经灯火通明,整个医院被一个下肢瘫痪的女病人的失踪弄得兵荒马乱。一个下肢瘫痪的人她能走到哪里去,可是守夜的工作人员愣是没找到。等崔陶一到了的时候,她却一眼看到了她的母亲,只需一眼她就认出那是她下肢瘫痪不能行走的母亲。到底是用了多久时间才上了顶楼的天台的。崔陶一急急忙忙的想往里跑,县医院太老旧没有电梯,她想自己爬楼梯快一点一定可以组织她做傻事,怎么可以在昨晚这一切就这么离开自己,怎么可以。
只是她刚跑了几步路,还没进住院部的们,就看见白花花的一片往下坠。探照灯一直移动着,把她照的时隐时现。一切其实来的很快,但是崔陶一却觉得能看清她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就像她看见她张开手臂像一只残破的蝴蝶翩然下坠。一切真的来的很快,在温婉眼里一切都太快,她还没来的及做任何反应就听见实物坠地,然而并没有太大的声音。但是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个女人是崔陶一的妈妈,她刚刚跳楼自杀了。对,那个女人是崔陶一的妈妈,她刚刚在她们面前跳楼自杀了。
她看到崔陶一朝那落地的方向冲过去,然后一切的一切都很沉默。她能感受到医生护士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甚至把她推开。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动不了,她不敢过去,完全不敢过去。她隐约听到医生的声音,医生好像说什么,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头盖骨整个都碎了。她看到有人拿白布过去,但是被崔陶一推开。她看到崔陶一抱着一团模糊的东西,好像在哭,但是她又听不到崔陶一的哭声。可是明明她刚刚听到医生说话了啊,说,阿姨没救了。
温婉觉得全身如临冰窖,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她没有办法做到像崔陶一那样搂着一具模糊不清的身体哭泣,她只知道自己害怕。她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冒冷汗,然后在眼前一片漆黑之前,她好像看到了那下垂的手里紧紧握着的那一只残破的红玫瑰的,她真的好害怕。她失去意识的时候还在悲切的想为什么阿姨手上非要拿她送的那只红玫瑰。
温婉醒来的时候,崔陶一正坐在床边削苹果,她削的很仔细。就像是知道温婉是这会儿醒来一样。温婉奇怪的看了一眼崔陶一,然后也没有主动说话。只是迷茫的回忆,她脑子有那么一段时间是一片空白的。当她想起之前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她内心的惊恐促使她看向已经削完苹果的崔陶一。
而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的崔陶一只是对着温婉微微一笑,然后开始吃苹果。原来苹果是崔陶一给自己削的。温婉错愕又不安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是觉得现在的崔陶一不正常,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冰凉让温婉不知所措。
“小陶,阿姨,阿姨怎么样了。”她还记得那个残破的瞬间,那只握在手里凋零的玫瑰,因为玫瑰是她买的。所以温婉知道自己只能记一辈子,那个瞬间会成为温婉一辈子的阴影,也许在梦里都挥之不去。问完这句话,短时间的镇定后愧疚如潮水般袭来。她已经不敢看崔陶一的表情了。只是没想到,崔陶一接下来的话让温婉不得不正视她。
“身后事已经处理了。”说完崔陶一继续啃着苹果,只是啃着啃着觉得苹果里混合了一股独特的咸咸涩涩的味道,这种味道伴随着咀嚼充斥着她的味蕾。但是她仍然不愿意停止这种机械的咀嚼,仿佛停下来她就会变得无所适从。所以她继续任由泪肆虐在脸上,窜进嘴里。温婉惊讶的看着崔陶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随后又看见崔陶一又默默地拿起桌上的苹果开始削,她们之间的沉默仿佛持续了半个世纪。
“我睡了很久。”温婉最后还是打破了这种沉默,她已经没有能力安慰崔陶一了,无论此刻的崔陶一有多么无助多么悲伤,温婉都没有办法再去以任何形式安慰她了。从醒来开始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情绪的转折了,从惊恐到愧疚最后是无以复加的悲伤,直至现在的苍白无力。她对晕倒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惊恐,又因为觉得崔陶一是因为送自己去出租房才没有阻止这件事发生而愧疚,最后为李萍的死而悲伤。但是心里却又怯懦的庆幸自己没有经历中间残忍的过程。最后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温婉终于明白这一切是那么真实的发生了。
“这才是第三天。”崔陶一说完又开始啃苹果,一口一口,肌肉带动的咀嚼显得那般机械。大概没有人相信这个一直近乎病态的吃苹果的女孩在一天多的时间里办完自己母亲的身后事吧。
温婉不知道在她醒来之前崔陶一已经吃了多少个苹果,但是看到垃圾桶里的慢慢一桶苹果皮温婉心里有了一点底,她没有阻止崔陶一这样的行为。她看着她嘴唇几乎颤抖的去咬苹果。牙齿的酸软,咬肌的疼痛,味蕾的麻木大概只有崔陶一自己能够体会。就像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残破的蝴蝶般翩然坠地,之后再看着最好的朋友轰然倒地不起。最后一个人从火葬场拿了骨灰然后洒向田野,这就是母亲的葬礼。没有请任何人,因为没有亲人。所以这一切居然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连崔陶一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的人生简直像是一个没有镜头的悲剧。
“对不起。”温婉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最后消失在白色的床单上。她的声音嘶哑无力但是却又一直重复。她想她要是没有来到这里该有多好,其实她来了更本没有帮上崔陶一什么,只是在添麻烦。
“你知道吗?”看着床上的人儿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崔陶一并没有去安慰。她们两个似乎都一样在短时间内丧失了安慰别人的能力。
“在你醒来之前,我一直都在怪你。”崔陶一说的很直白,她当时真的举得自己要是不送温婉回去,母亲就不会死。她这么以为了好久,甚至有段时间这样的想法不可自拔。
“但是,你醒过来我才发现。没有你我妈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因为这一劫是她自己给自己织的。”崔陶一想了两个晚上,最后还是想通了,这样的家庭他们的命运早就错位了。就像是这个世界,人们明明知道正在向自我毁灭中前进可是谁也停不下来,世界不会因为失去了某一个人而停止转动。她那天就算不送温婉回去,她母亲也会找其他机会往这条路走。因为有温婉她母亲才会走得那么放心。因为这时候不是崔陶一一个人,她母亲不会担心崔陶一做出什么偏激行为。崔陶一在某一个终于这么理解到了,因为病床上还躺着一个人需要她照顾,要不然她现在不会坐在这里表现的这么坚强。
“也许你不在这里,我的情况会比现在糟糕。”就像是她母亲,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很多事情。崔陶一的人生在算算几天里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巨变,她以为她会疯掉,她以为她会嘶吼,她以为她会充满怨恨。但是她其实什么偏激的行为都没有做,她只是止不住的默默流泪,就算是哭瞎了,也咬着牙接受已经到来的命运。只是没有想到死亡过后才真正的了解了一次目前,她母亲却留给了她一件很难做的事情要她去完成,她悻然接受了。那件事就是她为她里的遗嘱。
也许短时间内这会变成生活的全部动力。那是一封很厚的信,被藏在崔母睡过的床垫底下。里面有一份工伤保险单,还有就是一封长达十几页的信,这封信让崔陶一对自己的母亲有了一个反转的认识。除了在心里嘱咐了自己的身后事将怎么处理意外,就只是讲了一件事情。发生在20几年前的一件事。崔陶一想母亲的遗愿她必须去达成。只是这件事她现在还不想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母亲清白了一辈子,这关乎她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