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友柏坐在护栏上腿一用力,人跃了出去。狗立刻凑到桥旁边,只见他像一粒尘埃一样掉入涨潮中的黄浦江,连一点浪花都没激起。
车来车往的南浦大桥上除了阿毛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事,狗趴在常友柏跳下去的地方想多陪陪这还残留在空气中的气味。
然而事与愿违,没过多久它就被拿抹布的大桥保洁赶了下去。
阿毛一路从南浦大桥回到愚园路弄堂,途中撞见了“SH一夜”在和别的公狗***。不过无所谓了,人心都难测何况狗心呢。
一回弄堂邻居们见到阿毛以为常友柏回来了立马围上来,大有今天不要回钱玉石俱焚的气势,阿毛悻悻溜回屋里,藏进天井的纸板箱中。
弄堂一夜吵吵闹闹,警察来了也无济于事。
阿毛连续几天没离开过天井,茶饭不思,思念常友柏。常友柏说跳下去不死重新做人,死了投胎做人。全是做人,他总会回来的。
直到公安同志找上门,说在黄浦江里找到具浮尸,衣服口袋里的身份证是常友柏的,公安让家里人去认尸。
话才刚讲完乔阿妹就昏死过去,刚死了老伴、走了女儿,如今又传来友柏噩耗。邻居们过来帮忙掐人中打120,竟比常家人还热心的要配合去认尸。
之后的事纷纷扰扰,当季节更迭,由清秋转为隆冬的时候是常友柏的告别式。
在告别式上瞧见了乔任隆,播放哀乐时他眼眶含泪,揉了好几次眼睛。
告别式后的当晚常家人与老邻居们聚在弄堂理发店,最终他们商量出来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原先大家集资交给常友柏炒股的钱在账户被强制平仓后分文不剩,但常家人(主要是乔阿妹)还是决定将这笔钱负担起来。
很奇怪哦,自己拿钱给别人炒股,亏了钱还要别人来赔。所以没有人懂股票嘛,在哭的还剩半条命的乔阿妹眼中,是因为自己儿子害的几十年的老邻居赔惨了养老钱和毕生积蓄。
所以乔阿妹觉得这钱该赔,她的办法是卖房子。愚园路地段被香港房产商看中拆迁,拆迁后常家将分到两套北新泾的房子,把房子卖了应该就能补上这部分的亏损。
而无家可归的常家人只有去借房子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许阿姨还有份西郊宾馆的稳定收入,常友林也在不久前找到了份会计工作。而且阿隆哥也带了友梅去深圳发展,当他的私人助理。
虽是家破人亡但也不至于走投无路,新的生活总会开始,黑暗总会过去。
常家人在一起跟阿隆哥吃了顿安静的晚饭。常开放吃不下许阿姨夹给他的红烧肉。乔阿妹吃着吃着又抹起了泪,常友林吃到一半朝墙上挂着的常应山、常友柏的黑白照片上香。
忽而乔任隆注意到了阿毛。
“哎等这房子拆了你们阿毛怎么办?”
看来之前没人想过这问题,片刻后常友林说“问问有没有人要,没人要的话也只好扔了。”
“扔了干什么,你们不要那我就带走了,我还挺喜欢这条狗的。”
“带去深圳?”常友梅问。
“嗯,厂里正好要条看门狗,让它看看门总比扔了落大街好。”
流落异乡心中实在不是滋味,而在印象中深圳是个地狭人密,被打工者与资本家挤爆了的城市。
那儿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不近人情。
“怎么样阿毛?一块去深圳。”阿隆抱起狗问。
阿毛望着墙上常友柏的黑白照片,再不舍也该就此告别。
中国在前进,它也如是。
天苍苍,野茫茫,资本之下,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