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善书看着单钧,眼中闪出一丝不忍,犹如断藕剩下的丝线,艰难的连接着道德与现实。冯善书明白那一声答应实在是入了一个坑,诛心哪有夺命来的简单。
单钧明白冯善书内心的纠结,直至现在也没有完全的准备,对于这样一个极有见面之缘的人,单钧不担心冯善书的身份,入了太学,有问题,二师兄的剑早就出鞘了,相反冯善书以命给单钧,单钧忍不住的问道:“善书兄,我知道你想做个好官,但是赌命给我,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做个父母官的话,这理由有些不够。”
冯善书轻轻一笑,笑的有些苦涩,但眼中出现了一抹认真的神色,语气恭敬的说道:“单先生,当时你还不是先生,与我只见过几面,但是先生那是在帝都街上闲逛之时,遇卖饼的小贩,小贩有一油锅,道路拥挤,先生宁可弄脏自己的衣服,也不想打扰小贩卖饼,不向其他的文人,空有一张嘴皮子,确常常避而远之,所以,我很感动。”
单钧听完,轻轻的抽了一下鼻子,没有多说什么,靠着外墙听着屋内的动静,幼童不哭了,脚下的青石依旧是青石,自己仍就是自己。
单钧淡淡的说道:“走吧。”
冯善书轻轻的瞧了屋中一眼,一个人都没有见过,有些疑惑的说道:“先生,不进去看看吗。”
“不了,不想见,我也不配见。”
冯善书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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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帅府内,依旧是一番冷清的景象,没有一个佣人,甚至没有卫兵,只有一个男孩子在院中挥洒着汗水,做出几个高难度的动作。男孩子是陈果,这里除了他的父亲便没有其他的人了,他的汗水没有会看见,他的努力在他父亲的眼中看来其实是理所应当的,不会夸奖,也没有资格得到夸奖,真正辛苦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而在这过于冷清,甚至连飞鸟也不愿意停留的地方,想起了一声“不错。”
陈果有些高兴,但马上发觉了不对,冷哼了一声“谁。”
单钧淡淡的看着他,陈果也看到了单钧,之前脸上的警觉一下子化成了尴尬,尴尬之后便是沉默。
“不错,是真的不错。”
陈果再次听到了,沉默如烟,瞬间消散,脸上有些高兴,赶忙结束了手上的动作,小跑到了单钧的面前,说道:“先生,我是真不错。”
“怎么连你也叫我先生,叫我单钧便可以了。”
陈果有些惊讶,父亲说了,见到单钧应称其为一声“先生”,因为天下人都知道了单钧的威名,单钧的诗词,都要叫单钧一声“先生”,而自己不过也是天下人中的一员。
单钧见到陈果一脸的犹豫,微微的挥了挥手,说道:“罢了,罢了,你这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老子的人竟然也怕这虚名。”
陈果的心头猛的一来气,想想也对,自己现在足不出户,专心练功,况且这屋子也没有旁人,有什么可怕的,便鼓起的勇气说道:“单钧,我现在每天刻苦的练功,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但真的很爽。”
“放肆!”一间屋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震的单钧额上的秀发微微一摆,确震的陈果满脸煞白,确是没有旁人,但陈果的老子还是在的,当朝的大统帅。
陈果整个人瞬间颓了下去,这一声震的陈果的魂魄都快要飞出体外,一时直直的楞在了原地。
单钧一手轻轻的搭在陈果的肩头,慢慢的说道:“跑呗。”
陈果听到了单钧的话,听到了先生的话,先生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而现在的他也真的很想跑。
脑力的运作显然没有压过身体的动作。
陈果仅仅在瞬间便在原地不见了,一溜烟的跑了,单钧有些感叹的说道:“看来是变强了一点。”
望着那传来屋子的声音,单钧微微一笑,踏出了步子。一步一步,苍劲有力,等上几步阶梯,站在门外,静静的审视着这有些老旧的屋门。
屋内的大统帅显然有些不高兴,声音粗矿的说道:“世人叫你先生,难不成还得我来为你开门。”
“不敢。”单钧轻轻说了句,便推门进入。
大统帅陈高翔的脸上依旧是一脸虎相,魁梧的身体坐在一张略显宽大的椅子上,一手中有一把大刀,刀锋出透着寒光,单钧甚至看到了一些血光。
大统帅的令一只手则拿着一块洁白的抹布,细细的擦着刀身,对待武器,大统帅一向很认真,远离沙场的他,武器是仅存的一点念想,也是无数的回忆。
擦完刀,便收刀,插进了一朴实无华的刀鞘之中。
大统帅缓缓的说道:“单钧,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说吧。”
单钧明白统帅是个豪爽人,说道:“有一人,想为官。”
大统帅伸出一只手,手上的老茧和细微的伤痕看到单钧一愣,也使得单钧闭上了嘴巴。
大统帅拿出纸笔,慢慢的摆在了单钧的面前,说道:“年纪大了,只会打打杀杀,记不清太多的事,写下来。”
单钧没有犹豫,在白纸上写下了黑字“太学冯善书,为文官,官越大越好。”特别“大”字,单钧写的格外的大。
陈高翔接过白纸黑字,看了一下,说道:“可信吗。”
“可信。”
“理由?”
“不怕死,对我还算得上真切。”
陈高翔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张满是疮痍的脸上带出了深深的忧思,踌躇了片刻,说道:“文官,你和宰相大人的关系很差。”
“所以才求统帅你。”单钧诚恳的回应道。
陈高翔瞧了那个“大”字,冷笑了一声,随后说道:“我明白了,但人我还是要测验一下,一来看其心,二来宫中的浑水可不是谁都能来搅的,不怕死的也不行,只会死的更快。”
“有劳大统帅了。”
大统帅陈高翔看着单钧,说道:“我那犬子是真不错。”
“还可以,至少样子有了。”
“嗯。”大统帅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但还远远不够,至少还没有保命的能力。
单钧听完,没有多说什么,单钧心中也很是清楚,陈果虽苦,但比起当初的自己,还是差了一些,单钧也不希望陈果成为第二个自己,因为那真的很不好受。
陈高翔看着单钧,摇头一笑,说道:“不说我那犬子了,我看单命师的伤差不多好了,南江之行也不远了,应该就在这几日便会出发,单命师,不要忘了冰琉璃一事。”
“自当尽力。”
“那本帅也就尽力好了。”
单钧微微一咬咬,略带了点气势说道:“自当拼命。”
“那本帅就赌一赌自己的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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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钧拼命是为了保命,大统帅拼命则是为了让单钧拼命,时间从不等人,宫中的暗斗也从不停止,就像南江即将发生的大水,人倘若掉进去,便会冲的干干净净,一点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水面的微微抖动能给人一种淡淡的危机感,水下的暗潮确能夺人心魄,那一点点的危机感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