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秋之忆
章21
笼中鸟
笼中鸟笼中鸟
笼子中的鸟儿啊
什么时候能飞出来
即将天亮的夜里
鹤与乌龟跌倒了
在后面的那个人是谁
虽然巴戍先生说是天亮了，但是我看了一眼窗外，一轮蓝月还是高高的挂在天上，我在水月也见过蓝色的月亮，很喜欢这样的月亮，如同蓝色的玉石一样，柔和。
“樱花的花语是调和。”
嗯？
我起身看了一眼巴戍先生，巴戍先生整理着筷子，我也能闻到饭菜的味道，不过作为早饭，我感觉这些菜式更像是午饭。
一个大盘子里装着留个小盘子，一个长碟子以及一个饭碗，一个汤碗。
烤过的秋刀鱼上淋着闻起来很香的酱油，汤碗里是素肉丸白味增汤，然后是各种小菜，很丰盛，不过烛光早餐，嗯。
因为这里照明的只有蜡烛，以及套着灯笼的蜡烛，还有油灯。
“我一个老头子做的饭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既然来了姑且当做客人吧。”
巴戍先生拍了一下手掌，“我开动了。”
虽然话说吃饭要乘热，我要下的第一口饭，冷的，一口汤，冷的，然后全部是冷饭。
“难道在这吃饭是要用桌上的油灯烤热吗？”
但是我看着优雅的吃着冷饭的巴戍先生，突然觉得这特么不是玩笑。
感觉，有什么，在心里死掉了，是，希望吗。
“死掉的是食欲吧，真是，抱歉没考虑到你可能不爱吃冷食。”
虽说我也吃冷食，不过吃的是冷面，冷饭是真的不喜欢。
等等，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惊讶之余，我发现碗碟都在发出热浪，然后，全热了。
为什么把萝卜干一类的冷盘也热了啊！
“作为妖怪类，超能力什么的还是要有的吧。”
也对啊，等等，超能力什么鬼。
“不过只是突然发作下，平时不能听见。”
我叹了口气，之前还高冷的巴戍先生突然说话意外的轻松，而且略显孤单，所以找话题。
“这么大的地方就你一个人住吗。”
只是好奇，因为这个房子觉得住个几百人都没事，就从外面看这个三层的建筑就有上百扇窗户。
“以前这里住了上百个我的同族，可是现在的确只有我一个留在了这里。”
我能听出他的悲伤和孤单，咕噜的低鸣似乎在哭泣，烛火下的巴戍先生，漆黑的羽毛有些收拢，黑色的眼睛突然有些走神，我不想打扰他，默默地端起饭碗。
烫，烫烫烫烫！
超级烫，上面青蓝色的火焰还在烧着，我能闻到锅巴的味道了。
“啊，抱歉，没事吧。”
我的尖叫让巴戍先生的思绪回到了现实，带着温度而且柔软的手抓住我烫伤的地方轻轻揉着，很快烫伤就消失了。
“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啊，好厉害。”
我确实很佩服巴戍先生，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不过是盆栽，画还是放筷子的纸樱花，都是巴戍先生一个人做的。
当然还有早饭。
“当年，我可是把整个世界旅行了的人。”
巴戍先生突然咧着嘴笑了，金黄色的喙上还沾着些许米饭，我用手慢慢抹掉，他先是停下笑声，然后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
“以前，我喜欢吃饭的时候讲笑话讲故事，总是讲着讲着就自己自顾自笑，然后我的孙子就会用他的小手替我抹掉饭粒，然后吃掉，转眼间都那么就过去了啊。”
我绝对不会吃我手上的饭粒。
“而且，我认识一个喜欢把自己变成人类到处跑的家伙，和你超级像啊。”
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巴戍先生摸了摸我的头，“很抱歉之前对你的态度那么恶劣，不过你还不知道那个事情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我抓住想要离开的巴戍先生，但是巴戍先生在我眼前突然收缩，只有一支黑色的羽毛留在手上。
“快点吃饭吧，吃完记得洗完，洗碗间就在出门右转的第五个门，上面画着一个青色的乌龟。”
切。
不过巴戍先生的手艺真的很好，反正比我好很多，尤其是秋刀鱼，肉质紧凑鲜美多汁，淡淡的柠檬酸味让我胃口大开。
一粒饭都没留的吃完，我去了出门右手第五个门，上面画着一只趴在洗碗槽里的乌龟，伸着头看着一只白色的碟子。
不知道有什么寓意，反正等我进去，就抓狂了。
一菜篮，三池子的脏盘子脏碗，我一进去门就给关上了，明明是纸窗我怎么敲都没用，一动不动。
中计了，都是套路啊！
“老骨头了，不能经常弯腰，年轻人不介意就帮老夫打扫一下吧。”
“绝对不！”
然而身体很诚实的洗刷刷。
我爬着出了门，不过应该过去很久了，老爹和诺先生还有半藏爷爷都在外面等我，我还是早点剪下那朵白夜花，不过我根本就没见过那种花，而且我也找不到巴戍先生，昨天袭击我的那个小妖怪也许还在某处潜伏，真的是好烦。
我漫无目的的在月光下走着，同事小心翼翼周围，银白色的小剪刀是我唯一的防身武器，我也试着拿一支树枝做武器，但是不忍心伤害无辜的花草，而且这个地方时巴戍先生一直照料的地方，那样招待我，请我喝茶吃饭，唔，我还做了家务，起码几个月的份，为什么突然觉得我应该闹一下。
下山的路也只有一条，不过每次靠近都会慢慢消失，就算进入森林走两步就会回到花园的另一边，看样子可能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没办法，只能再走走，不过我完全不想去室内，因为房间多的让我眼睛疼，围成一圈的房子中间有三个庭院，连在一起，我在厨房看见的，每个独立的房间也很大，里面的各种家具很全，不过都很古老的样子，但是又很新，摸上去很光滑，丝毫磨损的或者腐败的痕迹都没有。
然后我明明能听见各种鸟兽的声音，却看不到除了昆虫外的任何活物，只有少数白色的蝴蝶在蓝色的月光下反射着漂亮的月光随着风起舞。
这里的鲜花都散发着很淡的光芒，红色，蓝色，黄色，白色，站在高处台阶上，花粉随着风吹向天空，丝丝光点就像萤火虫一样。
虽然不知道半藏爷爷让我来这个地方有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巴戍先生到底想干嘛，我也只能这样待在这里，反正我也努力过了。
我躺在花田的一处凉席，感受着后脑勺喷泉的水汽漫过脸的凉意，闻着让人身心舒畅的花香。
“啊，找到了。”
一阵香味明显的盖过了周围花的香味，我用胳膊撑起自己，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黑发，漂亮的红色和服，以及每次都有些变化的香味。
“啊，参燕姐姐。”
“秋，你有没有见过两个乌天狗，一个叫巴戍，另一个，恩，叫伊修达尔。”
巴戍先生的话，我也想找他，找到花然后离开这里，因为我在这里呆了那么久，老爹一定会很担心，没准又会找借口酗酒，好不容易让他少喝点，不过突然有种类似于家长的重任，有时候总觉得奇怪，谁才是家长。
啊！不是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
“没有，我也在找巴戍先生。”
参燕姐姐叹了口气，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真是，白跑了一趟吗？”
突然我能感觉到什么，什么东西很热，背后一阵炽热的感觉。
当我回过头的时候，巨大的火焰突然吞噬了我，恐惧，不安，或者死前的挣扎，让我失声，焦热的空气冲进我的肺部，让我无法呼吸，水分快速流失。
烫烫烫烫烫烫！
但是等我回过神，还是清凉的泉水，随着风打在我的脸上，参燕姐姐也不在这里，我疯狂的检查自己，用手捏着我的全身，我还活着，一种像是庆幸的感觉随着我的汗液一起刮过我的脑袋，然后静静思考了下。
又是幻觉吧。
“我问你，刚才的幻觉很真实吧。”
巴戍先生就在我的身后，他抽着一支烟，坐在凉席上，白色的狩衣总感觉和他黑色的羽毛很违和，但是也能让我想象到他年轻时的帅气。
巴戍先生向我推来一盘西瓜，不过我没有食欲，只能摇摇头并轻声道谢以示尊重。
“对你而言是幻觉，是虚幻的，但对于我而言是记忆，是真实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这里告诉这个小鬼看他的最后选择？”
诶，我发现参燕姐姐不是幻觉，或者说，存在感好差。
因为我总觉得现在的参燕姐姐有种厌恶的感觉，模糊，不自然，身上的红色和服在没有风的情况下也在扭曲的飘动着。
“你已经察觉了吧，你眼前的姐姐其实不是一个人类，不，应该说活人。”
幽，幽灵？！
只有这个词汇能从我脑海中跳出，我伸手试图碰一下参燕姐姐，参燕姐姐举起手对准我的手背狠狠地“啪”了一下。
我的手背立刻红肿起来，疼。
“虽说我是灵体，或者说半妖，但是还是拥有触觉和实体的，别乱摸哦。”
“我又没想乱摸！”
糟糕的大人思想呢。
知道这个事实，我竟然不吃惊，对于我这个平淡的反应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不过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接近我，而且之前兵戎相见的两个人（？）为什么坐在一起。
不过也不是那么和平，因为两个人（？）的腰上都插着一把长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绑上线以防出刃伤人。
“原本我应该和我的父亲在一起，不过我几年前被你身上的气息唤醒了，刚能成功的运用自身的力量。”
“但同时也表明，你身上有绪，虽然不知道海拥的长老和结界的守护神杜鹿是怎么想的，反正你就是一个炸弹。”
他们俩现在一唱一和说着我听不懂的东西，不过貌似和我有关系。
微风很凉爽，带着花香和喷泉的冰冷水雾。
西瓜的甜味吸引来机制白色的蝴蝶，停在我的周围，贪婪的吮吸习惯的甜汁。
“秋，我爱着这里，所以我不希望自己的悲剧再发生一次，如果真的发生了，一定要原谅我。”
参燕姐姐低着头，黑色的长发毫无质感的飘动着。
“所以你决定牺牲这个孩子保定你的爱？”
“不，我会让秋自己选择，在那之前。”
我知道，我又晕倒了。
不过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是一只笼中的小朝歌鸟，喝水的杯子中，倒映着我的黄色的喙。
我变成禽兽啦！救命！
“叶子，怎么了？”
我停下煽动翅膀，至少要冷静，我看着有些发黄的笼子外面，一张巨大的脸正盯着我。
“叶子，你想出来吗？”
随后我身后的门被打开，一双温暖的手捧着我，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羽毛裹住自己的感觉，很温暖舒服。
不过，这个衣服，很眼熟。
而且旁边的年轻的小狮子的衣服，好像在哪见过。
总感觉之前的梦里，我似乎穿着它。
参孙伯伯？
“姐姐，母亲说过不要乱动，你身体不好就多休息吧。”
“参孙，我一直不动才会更不舒服，我都好久没有离开这个房间了。”
参燕姐姐和参孙伯伯，等等，参燕姐，我应该叫参燕阿妈吧！
外面已经是晚上了，还是我熟悉的池塘和竹林，我之前也去那个房间喝过茶，现在是客房了。
月亮很大，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散发淡黄色光芒的一个弧，参燕阿妈也抬头看着月亮，叹着气。
“真希望我能出去走走。”
我能感觉到参燕阿妈呼吸很虚弱，而且手有些冰凉，透过了我的羽毛。
“父亲一定会找到药的，一定的，你一定会恢复健康的姐姐。”
“谢谢你的打气，参孙，不过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我会努力的。”
参孙伯伯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双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好像很痛苦。
“参孙，帮我出去买一盒章鱼烧好吗？顺便帮我带一杯绿豆汤。”
参孙伯伯走后，我抬头看了一眼参燕阿妈，她在流泪，温热的泪珠顺着白暂得有些病态的脸滴在我的翅膀上，她突然很用力地抓住我，眼泪不断的滴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而且，参燕姐姐似乎在远离我，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在我面前的人，好陌生，给我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明明我每次和参燕阿妈在一起都有一种平静的感觉。
不安不断地从我内心涌出。
我看到一只鸟，一只燃烧的鸟，点燃了虚掩着的笼子。
“为什么，因为我不是亲生的孩子吗？”
随后，一切都在火焰中，参燕阿妈如同一只巨大的火鸟，在街边无目标的走着，走到哪，哪里窜出巨大的火蛇。
我在火焰中，看着这一切，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次醒来，我坐在一个看不清脸的狮子大叔面前，“秋，初次见面，我的女儿给你带来麻烦了。”
女儿，一个名字快速的出现在我的脑海。
参罗吗。
即是参孙伯伯的父亲，也是上一任长老，兔子爷爷也只是几十年前才新任的长老，他以前一直作为辅佐官。
“既然你是熊穆的孩子，那么我也算是你的爷爷哦。”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关于参燕阿妈到底遇到了什么。”
看不清脸的参罗爷爷用散发温热光芒的手摸了我的头，“这场大火烧毁了妖怪们的网，还让近千人在火灾中死去，当然损失也是相当可怕。”
“这个，是参燕阿妈做的吗？”
“即是，也不是，人类为什么不出现在隐世界不光是因为人类失去了和世界根源的联系，还有人类内心的黑暗会在这里不断成长，进而实体化，变成灾难。”
“那我，有一天，也会那样吗。”
参燕阿妈那一瞬间的眼睛，在我的脑海中重现，疯狂，寒冷。
巨大的热浪，冲击着房屋，人们的尖叫，惨叫，都是我还没有认识的人，也许也有我所熟知的人。
“秋，我想问你，就算知道这样的可能性，你也许也会被内心的黑暗吞噬，变成灾难，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我，我不知道。”
我很害怕，我如果离开这里，离开老爹，那么我又是谁，又会遇到什么。
秋，是老爹给我的名字，如果不是这个名字，我又叫什么。
以前的我很好奇，想知道，想记起来，但是现在，我却在害怕。
如果真是这样，我是个定时炸弹啊。
早晚有一天会伤害到我爱的人们。
我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我能感受到周围人的感情，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刚到这里那么背长辈排斥。
毕竟经历过因为人类引起的灾难。
“秋，我问你，知道这样残酷的真相，你还愿意留在这吗？”
我不敢回答，害怕失去一切。
“我告诉你更多吧，因为燕儿的体质，她被不能被拔除的邪祟污染，光靠药物只能缓解，解决办法只有一个，我提前成为神明，用自己的奇迹救我的女儿，但是这样的话，我就等于永远的离开了她，不管对于我还是她，都是很大的牺牲，所以我决定不到最后一刻不采取这个手段，但是燕儿却认为因为她不是亲生女儿，我打算放弃她，直到最后她才知道我的苦心，我还真是个失败的父亲。”
我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我也明白了参燕阿妈的心，误会真的是可怕。
“那，我选择离开，我不想伤害我爱的人们。”
我的突然开口，让刚想说什么的参罗爷爷话语一塞，然后叹了口气。
“你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现在真的舍得离开吗？也许会像你忘记以前一样忘记你在这个世界的生活。”
“如果我哪一天也变成炸弹，那我怎么有资格留下来。”
“但是，你真的认为你的父亲，你的朋友，还有你的长辈希望这么做吗？别忘了他们都知道你和我的女儿一样可能会变成危险，明明以前那么被排斥，现在大家却那么接纳你，你却知道自己是威胁之后想自作清高走人？”
参罗爷爷捏住我的脸，“我再问你一次，你的答案。”
“我想离开。”
我真的不想某一天，大家欢笑的时候，我变成危险的什么东西，烧毁一切。
真的不想。
“看来你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希望你留下，直到你不是因为恐惧而离开。”
我醒来时，手上有一支白色的花朵，很香，我在石阶上斜躺着。
“秋，你醒了？哦！我要的花你也采来了，非常好。”
“臭小子，速度真快，我们就喝了一杯茶，你竟然带着花回来了，但是突然倒下了吓死我了！”
“诺先生，老爹没喝酒吧。”
“没喝。”
我抱着老爹的大脸，扎人的胡须没有能阻止我的行为。
“臭小子你干嘛！很恶心啊！”
“没什么，我竟然想要离开你们，我怎么能这么想。”
“你在说什么啊！放手！”
“不要！以前你不是一直嫌弃我不愿意接近你吗？我爱你。”
“少废话，别说那么恶心的话！”
“吵死了！多抱一会儿怎么了！我以前可是完全拒绝你想抱我的想法的啊！混蛋老爹！”
我一定会留下，直到我不是因为恐惧会带来伤害而离开。
也许是死亡，也许是其他什么。
“秋，再见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也许下次见面是几年之后，也许是几十年，不过其实说实话我们不见面反而好。”
这是我听到的参燕阿妈最后一句话。
巴戍先生希望我多去陪陪他，我也知道了伊修达尔的故事，不过这个以后再说。
我如参燕阿妈，笼中之鸟，作茧自缚，虚掩的门，完全可以推开，展翅高飞，与爱的人拉近距离，而不是被一面竹墙隔之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