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秋之忆
第二章
7岁
现在，客厅是我的房间，唔，房间么。
我只能望着着一堆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没洗过的盘子，散发着酒味的空酒瓶，老爹信誓旦旦的说，他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了我，虽然没错，老爹的卧室更加可怕，一张简单的矮脚床，一个乱七八糟，明明有衣架却完全不用的，堆满带着气味的衣物，酒味偏多，我刚进去就被熏了出来。
大概九点钟左右，回来之后，多吉就和老爹就去寺院了，他明明被揍得很惨，只是用纸巾往鼻子里擦了不少伤药，完全不在乎疼痛，然后诺收起药盒放进客厅的一个矮脚柜里，坐在门口喝茶。
我总感觉老爹以前经常会和那个大狮子参孙打架，而且总是被收拾。
我嘴巴里还在散发着那个鸡蛋的腥味，桌上的鸡蛋被放在厨房的橱窗下，而一大一小的碗被随便的放进水池中。
我看了看客厅，也就是我的卧室，唔，很糟糕。
正如之前的描述，脏乱，散发着酒味，以及其他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幸好是秋天，夏天，会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景象。
我倒吸一口冷气，“诺先生，老爹的生活环境一直是这么的混乱吗？”
“是啊，他一个人习惯了。”诺闭着眼睛又喝了一口茶，总让我觉得，很熟悉的感觉，都是那么平静。
平静，的感觉，没有记忆的我，那种平静？我认知里的平静？
“秋，会做饭吗？”
诺的蓝色的双眼温顺的向我转来，打断了我内心的小情绪，我静静地看着他阳光下洁白的毛发，然后努力思考自己仅剩的记忆，但是，除了吃，没有做饭的记忆。
唔，我完全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诺完全看出来了，我不会做饭的事实，我很怀疑这里的居民都是小时候就擅长烹饪。
“不过，你才七岁，而且。”很明显，他知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那么，我教你做饭吧，我很担心熊穆会不会给你提供营养健康的饮食。”
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虽然不是什么借口，不过七岁的我确实很多东西都不会，不过见识了老爹，我也确实该多学些东西。
“好啊，那么麻烦了。”但我看了一眼周围，乱糟糟，不行，绝对不行，我年轻的生命不能葬送在垃圾堆中。
“等等，诺先生，你等等再进来。”
我拉起袖子，“那么，就这么办吧！”
诺先生看了我一眼，动了动他的耳朵，进屋把热水瓶和一包茶叶拿了出来，然后对我笑了一下，坐在那个小凳子上闭目养神。
首先，是地上，那么多的瓶子，我捏着鼻子走进老爹的卧室，打开窗子，找到一个装满脏衣服的竹筐，我用力把衣服扔到那张扭扭地放着灰白被子的床上，拖着竹筐往客厅跑。
我不停地把空瓶子扔进竹筐，然后拉着竹筐往厨房旁的门口跑，把空瓶子扔进后面用小砖块组成的放着杂物的地方，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在鸡窝旁边的母鸡们四处乱窜。
好累。
我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疼??????火辣辣的疼！
绝对是沾到了瓶子里剩下的酒，疼??????
疼疼疼疼疼，我摸着想要找到院子旁边的水池，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顺利，我胡乱跑动，惊动了一只公鸡，它飞扑上来，锋利的爪子不断袭击着我的脸。
“喔喔！”公鸡乘胜追击，我想跑，但是眼睛火辣辣的疼，看不清路，“唔！哇！啊！”可恶的公鸡，就像是在报复我吃了一个鸡蛋一样，穷追不舍。
但是，公鸡得意的走开了，发出“咯咯”的叫声。
我一身的灰尘，终于能稍微看清，找到了水池，用干净的井水好好地洗了自己的脸，然后用我的小手拍拍灰，我又看了一眼在另一边悠闲喝着冒着热气的茶的诺，看样子他完全没被刚才的混乱打扰，只有风儿在摆弄着这个安静的大猫的灰白粗布僧袍。
哼。我拖着竹篮一次又一次的将空瓶子往那个堆着杂物的小空间里放，花了也没多久，一下子感觉屋子空旷了好多。
接着，我把老爹脏兮兮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放进竹篮，我找到了还缠着蜘蛛丝，覆着一层薄薄的灰的木盆，我又跑到厨房，找到了一包洗衣粉，装在一个白色陶瓷的瓮里，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这是洗衣粉，不过很香。
我踩着小板凳，把井水的出水槽拉到池子外面，开始拉动把手，让里面清澈的水流进放在脚底的木盆中。
我看着一盆的清水，一篮子的脏衣服，诺突然站在我身后，给了我一块搓衣板，他想张口说什么，我猜到他想帮我，我双手叉腰，“诺先生，我自己来！”
诺先生笑了笑，把柔软的大手放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然后坐回门口的木凳上。
真的很像一只懒洋洋的在阳光下晒太阳的猫咪。
我伸手放进水盆，有点冷，我硬着头皮抓了一大把洗衣粉，让原本清澈的水变得淡淡的白色，然后抓起衣服，放进水中浸透，然后对着各个死角搓搓搓，白白的泡沫让我觉得原本冰冷的水有点温暖，一件一件，都被我搓了一遍，然后放回篮子，倒掉脏水，爬上凳子，继续放水，把衣服都好好地冲了一遍，我满意的看着成果，开始抖开皱巴巴的衣服，拎着小凳子往院子边的晾衣绳跑，很明显，这里的夹子很久没用，有些都卡住了，我攒足力气，好几次差点失去平衡从小凳子上掉下去。
“那件衣服记得多抖两下，不然会皱掉。”有时候诺还是会抬起头给我点建议，我很高兴，他一直都在看着我，让我觉得很安全。
老爹的房子是在一个坡上，这里掉下去绝对会很疼，往下是一段居民区，不过很少有人会路过这里，后面就是一座小山，我抬头看了一眼那座被植被层层包围的山，想起来我就是从那里，被老爹背着来到这个房子的，明明才是第二天，那种记忆的空旷感让我觉得经历的一切都被拉长了。
紫色，棕色，黑色，棕色，白色，都是很单一的颜色，大多数都是很薄的布制外衣，现在是秋天，大概是11月份，我其实已经能感觉到秋天的寒冷了，尽管现在还是阳光普照，四季的记忆，我只有模模糊糊的对温度，环境的记忆，但是，很空旷，没有人，只有让我感觉虚假的被我的脑子叫成蝴蝶的小虫子。
不想回忆，什么都没有。
衣服随着秋风不断摇摆，让我想起一种叫旗子的东西，五颜六色，在这个洁净的蓝的天的映衬下，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痴迷的看了两眼，然后跑回水池继续拖那个死重死重的木头盆，我在里面留了些清水，还放了些洗衣粉，我很喜欢那个味道，淡淡的香味，我能想到的是柠檬。
我还要处理屋子榻榻米上的饭粒，以及一大堆污垢，混了蛋液的饭粒牢牢地黏在榻榻米上，我努力掀开小桌子放到一边，用抹布用力的擦着，终于，整个客厅干净了不少。
诺先生走进来替我把桌子放回原位，又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个陶瓷的小盘子，放了几个颜色亮丽的橘子，然后坐在垫子上，捧起他的茶杯喝完最后一口茶。
“秋，你还认得蔬菜一类的东西吗？”诺先生眯着眼睛轻声问道，房间里淡淡的柠檬味，我知道那是柠檬，黄色的酸酸的水果。
“嗯，我记得，认识我看见的东西。”我确实可以认得周围看见的东西，他们的用处。
现在是10点，确实，虽然某种程度上我刚吃过早饭，但是，唔，很恶心。
“你老爹应该快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挂在客厅里的那面红棕色的木头钟，现在是十点十二分，我竟然花了那么久，丝毫没感觉到。
“首先，我教你最简单的，鸡蛋。”
鸡蛋??????简单！
“不是生吃。”诺对我微笑着，熟练地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各种食材，怪不得厨房那么干净，我想我知道了。
我站在小板凳上，看着诺熟练地把土豆，洋葱，鸡蛋什么的全部变成一碟碟美食，还用味增和豆腐，紫菜煮了汤，分成四份，其中一份明显量要比其他三分多很多，猜也知道是谁的。
我端着一碟碟菜肴，整齐的放在桌上，放好碗筷，看着诺坐下来，我也坐下来。
“稍微记住一些烹饪了吗？我可不是每天都会来。”
诺端坐在小桌子前，静静地闭眼，我在他合眼前点了点头，确实，我很清楚的记下了一些简单的菜肴的烹饪。
很香，我就像很久没吃东西一样，除了那碗生鸡蛋拌饭，有些饿，其实也没让我等多久，老爹的大嗓门就已经可以在屋内听见了，似乎在和谁聊天。
也对，这里有四分饭菜。
“喔呀，这个小鬼还在啊，竟然没被赶回人类那里。”
这个夸张的强调，尖锐的声线，总是一副调皮的表情，虽然只见过两次，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他是多吉。
“都说了，我收养的，就是我的儿子！”老爹一进门就用力揉我的头，我没有反抗，虽然挺疼。
然后，老爹沉默了，我很得意，我把原本脏乱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内心还是很得意的。
“喂！谁干的！家里什么人来过！诺！秋！这里发生了什么！”
老爹捏住我头发的手突然紧张的抱住我的脸，两只毛躁的大手用力的在我的脸上搓着，一脸紧张的表情那时候真的把我吓得一动都不敢动，那么近距离的大嗓门，似乎耳膜都在呐喊。
多吉先生捂着耳朵也是一脸吃惊，“不会吧。”
“没错，这个小东西，比你想得勤快。”诺淡淡地吐出这一串带着嘲讽味道的话，“真不知道以后谁养谁。”完全没有流露多余的表情，旁边的多吉先生强忍着笑，看着被老爹搓捏着脸，半个身子悬空，还喘不上气的我。
“不，这！”老爹明显有些脸红，松开我，突然跑去房间，“我的酒呢！”
“厨房。”我一边大口呼吸一边虚弱的指着厨房。
“谁让你自作主张打扫的！”老爹涨红着脸，我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躲在屋外窗户后面。
完全没道理，为什么我做了家务还要生气！
“哼！谁要睡在垃圾堆里啊！”我反抗着叫道，老爹的脸明显更红了，立刻冲出来，我顺着厨房的门又跑进客厅，窗户外的老爹喊着“混蛋！竟然小看我！”一类的话，意外的要强，要面子。
“饭菜要冷了。”诺拍了拍手，多吉一脸坏笑的坐下来，老爹挠挠头也坐了下来，我刚坐下，老爹一把抓住我的脸，“逃？”
“耍赖！”
然后我红着脸，被搓红的，吃着诺做的饭菜，不得不说咸味很适中，味道很棒。
一下午，我都在房间里无所事事，诺则在门口安静的坐了一下午，只有给自己的茶杯添水时才会站起来，我很期待傍晚，诺做菜的样子，然而那时候我竟然睡着了，起来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做好放在面前了，还被老爹狠狠地嘲笑了，那些衣服也都被诺收好放进了衣柜。
由于诺的寺院修缮，需要人手，老爹和多吉先生连着好几天不在，我倒不是很希望看到多吉先生，每次都说我的坏话，虽然我知道他没有恶意。
我就这样观察诺做饭，直到最后一天，寺院修缮完毕，诺说的：“有时候我不在。”才终于应验了。
“哼！我自己做饭！”早就想试试了。
我兴奋地拉开放满了新鲜食材的柜子，踩在我心爱的小板凳上，我和这张小板凳很熟悉了呢，原木拼接成的，由于我可怜的身高，很多地方要靠这张小凳子。
先是米饭，我把水和米饭，按照诺的习惯，把定量的米饭一碗一碗倒进大锅中，一瓢一瓢开始灌水，然后拿起火柴点燃，开始烧饭。
菜，哼哼，我要准备鸡蛋卷和土豆，还有寺院送来的萝卜，还有一些扁豆，早在九点左右，我就趴在水池上削土豆皮，切扁豆，然后扔进油锅慢慢炒，恩，计划是不错啊。
然而，我把盐撒了，把盐撒了，盐撒了，撒了，了??????
不！我的第一次！啊啊啊啊啊！我的小短手啊！
我就在盐袋掉进锅里的一瞬间，手忙脚乱，不断用铲子把盐从锅里弄出来，但是，着写新鲜的扁豆还是在劫难逃，，我吃了一个，脑残的我把这些扁豆放进了水里洗了洗，然后拿出来，吃了一片，虽然，很奇怪，但是不咸了，搞定。
我土豆和鸡蛋卷做得还是可以的，起码能吃，吧。
我拿刀切开鸡蛋卷分成四份，金灿灿的，我挥了挥衣袖，上面还有盐粒，反正不是我流汗流出来的，又看了看那些炒过的土豆块，完美，最后是汤，完全模仿着诺德做法，放入味增和豆腐以及紫菜，煮着就好。
最后，我学着诺，分好饭菜，等待老爹的归来。
我再次听见老爹的说话声以及多吉先生的笑声，一脸兴奋，老爹还在门口用冰凉的井水洗脸，我早就放好了干净的毛巾，老爹也注意到了，擦干身子进来，微笑的看着我，然后从背后拿出一瓶酒，爽快的砸在桌子上，“啊咧？”
诺随后也慢慢走进来，端坐着，“十分感谢熊穆先生，多吉先生的帮助，你刚才说去买礼物就是这个？”
诺斜眼看着这个还在哈哈大笑的老爹，“礼物呢。”
我叉着腰，看着老爹，并不期待。
“礼物？哦，犒劳自己，这个可是上好的大吟酿！”老爹迫不及待的打开瓶盖，不知道从哪掏出几个白色的陶瓷杯子，盏满酒，把酒杯推到多吉先生和诺面前，杯子外面开始凝结水滴，瓶子上面也是一层水痕，明显还是冰过的，今天虽然是晴天，但是也不能说暖和吧！
然后，我期待的看着老爹用筷子夹起一个蛋卷，“真脆??????”
我猜到了，蛋壳。
然后是扁豆，老爹吃了一个又吃了一大口饭，唔，没洗干净。
然后是土豆，竟然没问题。
汤，也没问题的样子。
我也吃了一口饭，饭好硬??????
“怪不得你一直看着不吃，果然有问题。”多吉先生一脸正经，但是没多久，就开始龇牙笑，我能感觉到，我的脸和我用来装饰的胡萝卜一样，红彤彤。
不过味增汤很不错，虽然多吉插了一句，“要是傻子都会煮的味增汤都出问题，哈哈哈，那么真的可以考虑把这小东西踢出去了，嘿嘿嘿。”
我们后来意外安静的吃完了我做的第一餐饭，虽然很难吃，但是还算顺利。
“哎，这顿庆功宴还真是煎熬。”多吉先生挠了挠头，把身子平稳的放在我擦过的榻榻米上，还想说什么，闭着左眼用右眼看着我。
“难吃，真不错！”老爹又突然捏住我的脸，疼。
“难吃你还吃完了！”我双手握住老爹的手，想要挣脱，但是他反而更用力，酒味不断向我袭来。
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表扬还是报复，别以为他只喝了点清酒，喝完清酒老爹又从柜子上拔出一瓶烈酒，一口喝了半支，难吃还那么高兴。
老爹突然看了一眼日历，然后又不知道在哪，掏出一个大大的包，扔给了我，“呐，臭儿子，礼物。”
我打开了这个包扎的紧紧砸在我脸上的布包，里面竟然是全套的秋衣，摸起来暖暖的，灰色的衣服。
我身上的一直都没换过，是一件蓝色的外套，后面还有些破损，虽然诺帮我缝了下，但是还是不怎么好看呢。
“谢谢老爹！”
我抱着衣服，然后老爹把脸蹭了过来，带着酒味，脸上还有饭粒，“给我亲一个？”
“啪。”我直接把衣服扔到老爹脸上，老爹先是一愣，突然拔地而起，“不要。”我躲到门口。
“臭小子站住！”
“我才不要！”
接着，我被揍了。
第二天换上了那套合身的衣服。
其实挺不错的，虽说在我印象里有点土，如果老爹没有过火的把我原来的衣服扔进垃圾堆，还说我的衣服难看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