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她抱过我，还偷了我一块尿布。”知安戏说道，“不过我不怨她，只是气她太蠢，当初您和花奶奶娟奶奶他们不是误以为狄家要除掉我么，她还莽莽撞撞上了狄家门，若非我幸运，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了。她要是能稍稍想一下，就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了。不过如今什么怒气也都消了。”
胖婆子越听越是震撼，眼如杏核，诧异道，“这些你竟都记得？”
知安一指小信良，反问道，“他不记得吗？”
“除了你，天下间怕是没人记得！”胖婆子一拍大腿，“那是我只当你灵气十足，谁知旁人说话你竟都听得懂！”两只大手包住知安的肉脸，使劲揉搓着，“你是什么变的？妖怪还是神灵？”
知安的脸被她捏成了一个包子，口齿不清地说道，“不管是妖怪还是神灵，婶儿你敢这么捏，胆子也够大的。”
谁知胖婆子脑袋一歪，理直气壮道，“我管你什么变的，都得叫我一声婶儿。”
知安奋力噘开嘴，“呵呵······”伸手把胖婆子的熊掌扒拉下来，“婶儿，问你的事还没说呢，菱角姑姑如今家住何处？”
“你问她做什么？”胖婆子挪挪身子，不悦道。
“若是我爹娘回来，我那哥哥保不齐也要回来，菱角当初那么做全为了他，他回来了，岂能不让他们见上一面。”
“你这小丫头片子，男女之事你懂得多少。”其实胖婆子五年前本也怀疑菱角并非为了狄黄土，而是冲着与其同龄的狄牛，但不论为了谁，出卖她们，出卖知安，便不能善了。
“我是不懂，但好比我想吃肉就吃，菱角姑姑想见哥哥，就让她见呗。”
“若凡事都如你所说这么简单，世上也就没什么难处了。知安，她早已嫁人生子，为人妇为人母，都不该再见外男，否则你不是帮她，是害她。”
“啊，心有夙愿却一辈子不得偿，那该多难受。只见一面，有那么麻烦么？”
“你怎知她见了之后不会生出更多绮念，要是她在婆家过得不好，会不会想随你哥哥离去，届时你哥哥又当如何？他本无辜，平白担下骂名？”
“你怎知她过得不好？”知安顺嘴说道。
胖婆子面色一僵，继而随意笑道，“猜测罢了，她心里藏着人，难保不会不安于室。”
“嗯，也是。”知安点点头，而后上下打量胖婆子一番，皱眉说道，“婶儿，你最近少吃些肥肉吧，对信良的小妹妹不好。”
胖婆子拍了她一巴掌，气道，“方才还说你想吃肉呢，这又来嫌我，”瞅了小信良一眼，“再说，他哪来的小妹妹。”
知安指着她的大肚子，“你肚子里不是他的小妹妹吗？”
胖婆子怒而转笑，“说什么浑话，我肚子何时怀了女儿。”
知安摸摸她的肚皮，“婶儿，你太胖了，瞧不出来，小妹妹都比拳头大了。”
胖婆子正要骂她，突然想起已有两月不来月信了，眼睛陡然睁得老大，双手摁着知安的肩头，“你看得出来？”
知安迟缓地点点头，“嗯”
“不骗婶儿？”胖婆子紧盯着知安的小脸，急切问道。
“骗你作甚，小信良在你肚子里时不就是我看出来的。”
胖婆子此时又惊又喜，为知安的神通早智而惊，为自己五年后又怀上了女娃而喜。
搓搓腿，又拍拍肚皮，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弄得不知所措。
“婶儿，你安稳些。”知安牵起她的手，“莫打坏了小妹妹。”
小信良原本听二人说话一知半解，被知安一点，咻地站起来跑到胖婆子身旁，伸出脏爪笑嘻嘻地摸着胖婆子的肚子，问道，“丫姐姐，我有妹妹啦？她啥时候出来，好陪我玩。”
胖婆子一把打开他的脏爪，“就知道玩，还不快去找你爹爹回来，”待小信良撒丫子跑到门口时，又急忙说道，“让他请个郎中回来。”
等小信良没了影，胖婆子笑道，“不是不信你，是这信儿来得太突然，婶儿不放心。”
“嘿嘿，我知道。”
胖婆子慈爱地摸摸她的脸，“真是好姑娘，这么大的本事，五年了婶儿都不知道，难怪你睡在襁褓里时，就跟个小大人儿似的，不哭不闹，是个母亲都爱不释手。”
知安低下头讪笑道，“我以为别人都跟我一样呢，我当时还嫌你们笨，连这个都不知道。”
“嘁，照你这么说，天下只你一个聪明人了。”
“就我最笨，那时就该想到咱们不一样了。”
“你呀——”
“对了，”知安突然抬头，“等郎中来了，也让他帮娟奶奶瞧瞧吧，她身子太虚弱了，连累小叔也很瘦。”
“你哪个小叔？你娟奶奶长年如此，讲求扶风弱质，怎会连累你家小叔？”
知安歪头说道，“娟奶奶的儿子我不该唤叔父么？只是他尚未降生，太小，只能叫小叔了。”
胖婆子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你说啥？你娟奶奶也怀上了？”
“你们不知道？”知安反问，又立马点头，“额，你们不知道，昨日我去娟奶奶家蹭饭吃看到的，我以为你们······”
“天哪，那还不快跟她说去。”话音未落，胖婆子抬脚就往外走，被知安及时抓住，“婶儿先别急，我跟你商量个事。”
胖婆子转过头来，“啥事，快说。”
“你先别告诉娟奶奶呗，以前我没想到跟大家不同，如今知道了，不想让旁人都知道，被人当成怪物。等郎中来了，我寻个由头把娟奶奶带过来，顺便为她诊治，到时她自然知晓身孕之事，您看行么？”知安嘟着嘴，眼睛水汪汪的，目含哀求。
胖婆子重坐回凳子上，大手包着小手，帮知安落下的发梢别在耳后，问道，“你怎会这般想？你一个女娃娃，纵有天大的本事，也还是个娃娃，大家不会把你当做怪物的。”
知安垂眼，长睫遮住灵透的眼眸，涩然说道，“杨婆婆不让爹娘知道我，就是因娘亲打我生下来起便说我是妖孽是鬼怪，也定是因在此地生下我，才迟迟不肯回来的。”
“这是谁说的！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哪是我胡思乱想，是杨婆婆无意中提起被我听到。我打小就知道自己不招双亲待见，方才在街上，有人处处恭维，若是他们知晓我不得双亲青眼，也会后悔今日多嘴吧。”
“你才五岁，心思怎么比婶儿还重。要我说，你在狄家呆得惯就呆，过得不舒坦了，随时回来，婶儿家，你娟奶奶家、花奶奶家，还有许多姑婶，哪个不肯留你，都抢着让你到她们家吃饭呢。”
“嘻嘻，婶儿说得对，怕什么，横竖有退路，左不过走就是了。真是听婶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认几个字，就来打趣你婶儿，越来越像你娟奶奶了。”
知安吐吐舌头，“婶儿，你怎么不让小信良认字？”
“咱们穷苦人家认字有啥用，又不考状元。再说哪里有余钱请得起教书先生。”
“杨婆婆认字，让她教啊。我跟她说，她定然答应。”
“别别别，别看你庆婶儿大大咧咧，最烦欠人情了。婶儿跟你亲近，是你打小上天赐的缘分，可婶儿跟狄家人不同，能不牵扯就不牵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