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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三彩骆驼03

太原亦称并州,自古是燕京和洛阳之间的交通要道,自十年前王景接管太原驻兵于此,此刻已封作耀州团练使,虽无作为,但市井间粗略看去,也勉强算是治理的太平苟安。

胡璃骑着马进了太原城,想找个客栈打尖歇脚,再慢慢打探王景的住宅所在,正打量着街道边的几家客栈,忽然听到前面街上一阵喧哗,她好奇心起,便催马过去看个究竟。

二十来个看客将这街头一角围了个圈,场子中央两个卖艺人正向一个衣饰华贵的青年作揖讨饶,那富家公子哥却不依不饶,骂骂咧咧地道:“没这个本事还敢在这儿丢人现眼,我便跟你二人过过招,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这么一下场便吓着你们了吧,真他妈窝囊……”那两个卖艺人见这青年身后跟着五六个家丁,知道这人必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不欲与他起纷争,索性直接告饶认输,想不到这人却越来越蛮横,言语间也越来越难听,可是苦于走不脱身,只得站在当下听他数落。

旁观众人都窃窃私语,胡璃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说道:“这王当代又在欺负人。”胡璃也觉得众人口中的“王当代”太蛮不讲理,悄悄摸出铁弹弓,打算作弄这傲慢的富家公子哥,正要拉开弹弓放铁莲子,却听那富家公子哥“哎哟”一声,摔倒在地,脸朝着瞧热闹的人群单腿着地,跪了下来,抱住右膝盖,脸色痛苦不堪,口中哎哟不住,显是受了暗算。

两个家丁赶上前,扶起他,一人问道:“大少爷,没事吧!”

那公子哥怒道:“你倒摔一跤给我看看,会没事么?”吓得两个家丁不敢则声,他活动了两下,甩开家丁,扯着喉咙开始骂街:“是哪个王八羔子敢来作弄我!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当代王景之子!”他兀自不干不净地谩骂,却无人来应答,旁观众人见他自个儿闹了一回再没什么热闹可看,哗笑一片便各自散了。

胡璃瞧这情景,定是有人暗中出手来教训这公子哥,当即转过目光往人群中看去,却没发现有什么惹眼的人物。

那傲慢青年虽然自知出丑,却难以就此噤声,仍然独个儿嚷嚷个不住:“我是当代王景之子,谁个敢惹你家大爷,有种便出来与我当面较量!”

他不住地狂喊乱叫,不光是看热闹的闲散人等,便连跟着他的家丁也觉得这“王景之子”真正给王景丢够了人,胡璃却暗中窃喜:“我正愁不知怎么打听王景的居所呢,你这个草包正好自己送上门来给我领路,一会暗暗跟着你就是”,她得意地笑一笑,眼光闲闲地往街边一扫,正与一人目光相接,那人靠在街边一间茶楼的柱子上,右手掂着一颗铁莲子,正歪着头笑嘻嘻地瞧着自己,胡璃定睛仔细看了看那人,认出来后大吃一惊,这人竟是大盗狐狸——胡里。

胡璃欲拨马走开,可是想想既在此地碰到,以后是免不了跟他啰唣,干脆去试探一下他来此地的目的,以后各走各路,互不相干才好,打量了一下仍在街中大喊大叫的王景之子,心想这王景在本地是出名的很,以后再打听这人的住处必是不难。想到这儿,她索性赶马去了这间茶楼,轻轻跃下马背,把马缰绳扔给店小二,吩咐他去喂马。

胡里瞧她走了过来,既不惊诧也不欢喜,仍是神闲气定地站在原处,笑嘻嘻地看着她。

胡璃见他不说话,也不理他,径直走进了茶楼,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胡里缓缓跟着她进了茶楼,见她坐下,也就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跑堂的伙计立时跟了过来,问道:“二位客倌要点什么?”

胡璃对于茶道知之甚少,瞧了那伙计一眼,不知要什么好,目光扫向胡里,胡里对那伙计道:“要一壶茉莉春尖,再要四样点心吧,你瞧着上得了,都要你们这儿最好的。”

那伙计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胡里瞧了瞧胡璃,仍是懒洋洋地笑着,不发一言。

胡璃想问他为什么来太原,见他笑地可恶,忍了一忍不想理他,也不作声。

一会儿,伙计把茶和点心都上齐了,给二人斟上茶,便退了开去。胡里端起茶盅,揭开杯盖,抿了一口,扬眉点了点头,又将茶盅放回桌上,仍是含笑望着胡璃,依旧不出一声。

胡璃又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了,出言问道:“你到太原来做什么?”

胡里呵呵笑了出来,拣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胡璃见他发笑,恼道:“你笑什么?”胡里不嚼不咬,囫囵吞了那块绿豆糕下去,待咽了下去后,笑着道:“姑娘莫怪,我并不是笑你,只是在心中和自己打了一个赌,赌你会不会先开口同我说话,要是你先说话了,我便吞下一块糕,你若一直不肯开口,我便吞下一整碟糕去。”

胡璃见他说得有趣,又好气又好笑,一时无语,白了他一眼。

胡里又喝了一口茶,仍旧笑嘻嘻地道:“我这只老狐狸来太原城是为了一样东西,你这只小狐狸也不会是为了别的而来吧。”

胡璃听了心中一惊,暗道:“难道他知道了陶三彩的秘密?也来寻王景?”转念一想,我倒不忙露底,先诓他一诓,便不动声色地也拣了一块绿豆糕,轻轻咬了一口,缓缓地道:“原来你也是为了那件东西,也不知是真货还是假货,别白费功夫才好。”

胡里道:“已经做得准了,那件东西已经是验过货了,我是志在必得,小狐狸要跟我争么?”

胡璃见他说话蹊跷,奇道:“验过货?你怎么……”

胡里又饮了一口茶,微微偏头,扫视了一下左右,道:“我的买家去看过货了,那白玉观音确是前朝高丽进贡的真品,我的买家既是定下了要这件东西,我自然是要拿到手去交货的”略顿了一顿,对胡璃道:“小狐狸,你别来费事了。”

胡璃听他说到“白玉观音”,心中吁了一口气,暗想:“还好不是和你取同一样东西,没纷争正好”,正要答应不去扰他取白玉观音的买卖,转念又想到我若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岂不是要惹他生疑,于是道:“太原府的好东西也是不少,你怎生偏要和我取一样的?”

胡里不答话,推一推面前的一个点心碟,道:“这是山西的特产,叫作金丝蜜枣,你尝尝吧”,说罢自己取了一枚放入口中。胡璃见这蜜枣色泽鲜艳,肉质透明,似乎很谗人,于是也依言取了一枚尝尝,果然觉得香甜可口,点头赞道:“嗯,好吃。”

胡里道:“你是今天才到的太原,还没住店,是吧?”

胡璃知道这“老狐狸”是老江湖,要瞒他也是瞒不过,索性坦白地点点头,道:“是,我刚进的城。“

胡里仍是闲闲地一笑,道:“我到太原有一阵了,前面一条巷子里有家张家老店还不错,我就住那儿,你也住到那里吧,我也好照应你。“

胡璃冷笑一声道:“我哪里用得着你来照应?你打什么坏主意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不来上你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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