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手掌浅浅在她身侧握着,虎口处因长年握兵器而磨出的老茧让她骤然触电一惊,她猛然侧头看向夫差,又怒声:“你放开我!”
“呵,放开?”
嘴角浮现一丝坏笑,不容她分辨手腕却已握紧,只一轻轻用力她却已跌跌撞撞的扑到了他的怀中。
夫差戏谑:“你倒是说说,是谁放开谁?”
睁眼望去此番情景只让以晴觉得又羞又恼,逆光之下竟然分明是自己死死的攥着他的胸前的衣服。
一时羞恼,以晴连忙要松开,可是不料却又被他抱紧了几分。
“跟我走。”
正欲辨驳,耳畔却响起他细润的柔语,见他难得的温柔,一时间以晴也有些痴怔。
等到过神儿,她已稳稳当当被他抱上马背,身后一阵温暖气息将她裹紧,是他身上独有的阳刚血性,青天白日之下,他就那么若无其事的将她拥入了怀中。
“怕吗?”
以晴尚不理解话的意思,只觉他揽在腰间的手却骤然收紧,明眸凝神望向远处大好河山,温热鼻息喷薄在她颈间却霎时让她红了脸。
只片刻那马儿便奔驰起来,矫健马蹄踏过夹岸桃花带着香气的清风抚面而过清新异常。
以晴不曾骑马,只觉大为不适。虽有夫差在前尽量控制马速,但上下颠簸的程度还是让以晴叫苦不迭。
不得不说这骑马虽然看起来英姿不俗,可是绝没有平时做汽车舒服。
体察的她的不适,夫差便收了马鞭,见空地前面的杏花开的正浓,索性勒马停了下来。
翻身下马,夫差行动之间无一不透出凛凛俊逸之气。
侧眼马上马上窘迫以晴,夫差袖手旁观。
他原本打算抱她下来,可是看她一副为难的样子,却又生戏谑之意,默不作声守在一旁,只待她开口相求。
无奈向着夫差张望了一眼,目见却是他嬉笑的神情。
她心里一恼,便又执拗着踩上了马镫,心里暗暗想的却是:哪怕在马上摔死,也绝不求他!
骑马不比骑车,况且还是这桀骜不解的汗血宝马,莫说她一个小小女子,便是寻常人家的纨绔子弟总归也不敢轻易尝试。
看她宁愿受伤也不肯求助于自己,夫差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本只觉她太过柔弱,如同春日里的梨花,一阵疾风暴雨便残碎了一地,可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错了,强韧至这般,唯有傲于风雪中的凛冽红梅可比拟一二。
稍一分神,以晴疾呼之声便又意外如耳。
抬头在看向马上,只见以晴一只脚半搭在马镫之上另一脚却已然悬空。
夫差当即垫步上前紧抱住她欲坠身子,他一翻身将她抱紧怀中,又以自己一臂稳稳托举住她的身子,缓缓落地。
落英缤纷的杏林之中,漫天杏花雪舞,透过斑驳的光影,两人交叠的身影恍然如梦。
“就那么不愿意求我?”
以晴脸色微红含羞似怒,瞪向他:“放开我…”
夫差身体微微有些僵住,他有些想不明白刚才心里那一揪的原因。
以晴不管不顾推开他的身子,转身离开,却因脚下一阵剧痛,虚软跌坐在地。
“你受伤了?”
看她侧腿坐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夫差的表情也越发严肃,他紧走几步来到她身前,不曾开口,却极细心的半蹲在地上替她轻轻脱下了玉鞋。
“别动!”
以晴正欲挣脱他,却被他严肃语气制止住动作,看他眉头紧簇紧张模样,以晴心中似动摇几分。
她目光上移再度看向他眼睛时,心中潜意识的排斥似乎渐渐消减。那人的眼睛是深邃的其中或许还有些许柔情。
纵史书典籍以一昏君将其概论,也不能述尽他的所有,或许他也曾爱过。咬着唇角咽下一肚子的气恼,以晴视线竟然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这般窘态当真让人无奈。
“看样子是扭到了。”
抬头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比起以晴,仿佛倒是他更狼狈些。
“血?”
见她袖口似有血迹,夫差刚刚才平复下的情绪却又一下子紧张起来,猛地上前攥住她的纤纤玉手,却看见她掌心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看样子应该是刚才被那马镫的尖锐之处所伤。
眉头不自觉的又紧了几分,见她左手掌心还在源源不断的渗出血,夫差连忙扯了身上衣服的一角,仔细的替她包扎着。
夫差的动作很轻,可是触及了那道血痕的时候,以晴还是没能忍住疼痛,请哼了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她的眉毛已经蹙成了一团,轻轻叹息了一声,却又低头继续替她包扎着,只是动作却更轻柔了些。
他的手宽大而温暖,仿佛满心的血液都汇聚到了他掌心位置,被他视若珍宝呵护至此,手掌的痛楚也仿佛也越发的轻了些。
再度迎上他的目光以晴眼神温和了些。
“为什么带我来这。”
浅笑了一声,轻轻放开她的手,身子微微向后一倾,与她相识而坐。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开口。
“原本打算教你骑马的,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不必。”
侧身张望了一眼,旁边的杏花,夫差嘴角又浮现一丝笑意又言。
“不过,这杏花飞舞,倒也不算辜负。”
“骑马?”
以晴怔住,微微侧头仔细的打量着他的表情,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略略沉了沉语气,夫差终于说道。
“我能护你一时,未必能护你一世,那日孙武要杀你,你若能知晓些骑术也不必如此胆战心惊。”
以晴诧异看她,意外之余却更多感动。
想不到他竟为自己思虑至此。她低头闷声回了一句谢,再然后便是犹然一阵沉默。
“似乎,我总在救你?”
他拂去她发丝间的几瓣杏花欲拉她起身。
以晴抬头,他的身影挡住渐欲西斜的日光,肃穆威严的让人安心。
以晴垂眸浅浅握住他的手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缓缓道:“谢谢。”
手腕骤然发力拉她起身。以晴再一抬头,夫差的脸已近在眼前了。
他眼神凝视她,大有深意:“若只为听一个谢字,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他骤然欺身挽住他的腰,在她耳畔喷薄出一丝笑意:“我说过,你的一巴掌要用一辈子还!”
以晴推开他的手,尽量拉开些两人的距离。可看到他英毅脸庞,却又猛地想起那日烙在夫差脸颊的指印:“对不起……”
“不必道歉。”夫差断声拒绝,在她诧异抬头瞬间又缓和一丝笑意:“做我的女人就好……”
“这不可能!”
“为什么?”夫差蹙眉,眼神中流露几分惊愕,似乎难以置信。
以晴怔怔然看向夫差眸光中的诧异,一种深深无力弥漫心头。她很想告诉他:她拒绝,不是因为讨厌,只因她害怕,那个杀伐决断的吴国末主,那个妻妾成群的暴戾君王。
纵这些皆为亡吴者的肆意捏造,至少西施也是真真正正存在过。
毕竟那个貌倾天下的女人,才是吴王夫差毕生所爱。
“我在问你。”
耳畔夫差的话再度响起,以晴回了回神儿,看向他。心中转瞬即过的思绪却终不能言一句。
作为一个旁观者,纵使跌跌撞撞闯入这未知境地她也亦要遵从天命法则。
良久她迎上他的眼神,一字一句向他开口:“以天下为业者,终不是我的归宿。”
“天下为业者,哼!”
夫差本心情极佳,可听以晴言辞如此决绝,一时恼怒却骤然被激起。
未等以晴反应过来,夫差却已上前揽住她的腰打横抱在了肩上,以晴一声惊呼还未出口,却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
“你放开我,放开!”
夫差抬头张望了一眼杏树下的爱驹疾风,打了一个口哨,那疾风便缓缓的向着夫差奔驰而来,夫差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的将她横抱在马背上,随后又翻身上马勒紧缰绳一骑绝尘。
说你错了!”马上夫差脸色显现几分怒气。
“我没错!”
终于拼尽全身的气力尽力喊出一句话,可却又生生触在夫差逆鳞,见她如此不肯屈服,他心中的郁气免不了又多了几分。
一阵暴戾的马蹄之声飞扬而过,被踏落尘泥的野花也只剩下些许的残瓣,杏花漫天,马背上的男子呼啸而过之后便只剩下风声,被他强行的按在马背上,以晴只觉自己无辜,思虑着自己的未来,不免担忧。
见她不肯屈就,夫差又让一步:“你若答应,我便放你下来,若是不肯认个错也勉强算了!”
马上的他雄姿英发,眉宇之间自带一股凛然之气,以晴艰难的侧头看了他一眼,却只见他一脸的邪笑。
以晴纵然委屈,可骨子里的倔强却强忍住不肯低头,她眼神狠狠看向夫差,却始终不肯言一个错字。
任他飞扬跋扈着,以晴却在心里暗暗沉思:便是回不去了,此生也绝不能嫁给这反复无常的亡命之徒!
耳畔已是风声四起,足见疾风速度之快,可夫差却仍觉不够,依旧任着性子策马扬鞭,他想着以晴方才的话,终难释其怨愤愤开口:
“我想要的,一定会得到,天下如此,你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