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晴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却倏的自嘲冷笑了起来,一把抹去眼角汹涌而出的泪,决然转身而去。
“你听我解释。”
快步上去挡在她身前,范蠡连忙拽住了她:“那****并非有意瞒你,只因情况紧急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范大哥这……”
分神转头看看西施,范蠡又看回以晴,缓缓叹了口气,拉了拉以晴衣袖:“我们出去说!”
天寒地冻之季还下着雪,担心以晴身骨浸了寒,范蠡又将身上的衣服替她披在了身上。
“你要说什么。”
侧目避开范蠡的目光,以晴眼中寒气逼人。
“…对不起…”
“可是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瞒你,如果被那些人发现我的身份,就连你也会有危险。”担心她会继续生气,范蠡又补上一句。
闻言,以晴眉心动了动,颇觉得意外抬头看他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能说什么,犹豫一会儿,终于又抿唇低下头,一旁范蠡见状,缓缓开口:“可还记得你在林中遇见我那日……”
原来范蠡作为越国大将军之所以会出现在徐地,也是跟被灭门的兵器萧家有莫大联系。
那日越王允常不知从哪里探听到吴王阖闾筹备了五万兵马养在姑苏城外,因之前吴越两国边界一直有摩擦,允常便担心这军队是对准越国的。
想起军中粮草兵器尚不充足,允常便秘密下令安排范蠡到钟吾临泗的铸剑萧家购置一批兵器。
可是这临泗萧家的铸剑技术早已声名在外,特别是吴国吞并了徐国之后,吴王阖闾便下令,临泗萧家除供应吴国军营兵器之外,再不许铸造。
而范蠡为免空走一趟便以身犯险夜谈萧家,打算以高价向萧庄主购置。
可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到临沂却被一伙流匪盯上,说是流匪其实却是阖闾暗中授意一些禁军才一发现范蠡便痛下杀手。
还好范蠡警觉,加之功夫不浅,虽受了重伤缺还是从那些人手中逃了出来径直入了林子,后来便阴差阳错的遇到了以晴。
担心那些人会再找上自己,这才向她谎称自己叫范子墨,怕他们知道是以晴因救他一事,惹火上身,又见以晴无家可归几番思量下,才打算带她来了越国。
“你没有骗我?”
听范蠡叙叙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晴虽还是觉得还是过分,可谅在情有可原气也消了大半,见他把衣裳给了自己,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麻衣,以晴才抬头闷声说了句。
“外面冷,进去罢。”之后便又转身,径直去了茅屋。
“穆姐姐快来,这外面可是要冷死人的……”
坐在炉火旁暖和身子的西施见以晴推门进来,连忙起身替她抖落了身上的雪花拉到炉火旁,又转身倒了一杯茶给她。
“暖暖身子,如果病了可是大事。”
抬头有些恍惚看了她一眼热茶,抿了一口,以晴才又想起什么,对她浅浅一笑。
虽恼范蠡骗了她,可自己对于西施这个女孩子的印象却极好,不论历史上对她的评价如何,可以晴却佩服她肯为家国天下牺牲自己的深明大义。
只是想到她与夫差的爱恨纠葛,还有未来她的下场,以晴却又暗暗觉得气闷。
“范大哥也来烤烤火吧。”转眼间,跟在自己身后的范蠡也进了屋。担他染上风寒,西施忙不迭招呼。
范蠡闻言,眼神移到以晴身上,见她闭口不言,便只无奈道。
“不必了,想来大王还急着召见,过几****再来看你们。”说完取了墙上的蓑衣,又系了披风顶风冒雪离开了。
“穆姐姐,你原谅范大哥吧,他是个好人……”
望着雪中范蠡越渐欲远的身影,西施眼神里的一抹敬慕却让以晴揪了心,虽知无用,却还是忍不住喃喃:“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儿比较好。”
话说挥军西下的吴军攻至若耶城时,已是初冬。
五万吴军在若耶城门摇旗呐喊,伴着鼓声扬起的黄沙像极了戍边将士亡灵凝成的军魂。
“司马成,你战是不战!”城门之下,夫差一身精钢铠甲跨马而立一声诘问吼的楚国三军将士心惊胆寒。
“攻!”
一声令下,夫差高举战旗向着若耶陡然一挥,顿时被鼓足了士气的五万吴军勇猛冲锋,金戈铁马的征踏之下那守城的七万楚将已溃不成军。
伍子胥带头冲锋,三千铁骑精兵生生用性命替吴军裂开一个缺口,当最后一根粗壮的攻城木棍撕开若耶城的心肺之时,守城鏖战的司马成也只能无奈仰天长叹一句“天不佑我!”
转瞬之间若耶城破了!
当夫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挥剑斩断城楼上的军旗之时,目之所及的尽是败军之将的全部颓唐。
这一仗夫差赢得惊天动地!
“赢了赢了,殿下赢了!”
待到攻下若耶的捷报传至吴国的时候,季子正手捻佛珠虔诚的跪在佛堂里诵经祈福。
“赢了…”
两鬓沾落几滴欢喜的眼泪,季子俯身狠狠向那佛祖叩了几个响头,方才任秀儿搀扶着自己出了佛堂,听着城中沸腾的欢呼之声,季子明白:虔诚乞求上苍他的安好,也许是她此生唯一能做的事。
再说夫差率领五万精兵一路挥军楚地势如破竹,转眼之间已经来到了楚国的交通要塞赤瑾城。
镇守赤瑾城的将军是楚国的大将囊瓦,此人骁勇善战,无奈镇守赤瑾城的军士却大多都是老弱残兵,几番较量下来囊瓦都落了下风,担心再这样下去城池不保,便下令先封锁城门保住一时。
而夫差虽险胜一筹,可几番较量下来还是伤亡惨重,心知囊托已是困兽之斗,不愿再眼见自己的将士出现伤亡,夫差便得意下令在赤瑾城周围安营扎寨,以静制动。
这一日夫差独坐营帐之中研读兵法,忽听得帐外一阵琐碎之声,起身向着营帐外看了一眼,却见地上一片雪白,抬头看看,只见一片黑云蔽日,不多时竟飞起了鹅毛大雪。
见此状,夫差不由大喜,当即命人请了伍子胥,孙武商讨攻城之事,口中念念道:“天助我吴国!”
“将军,城中没有储粮了!”
这一日囊瓦正在府中制定破军之计,却见军中的小兵仓皇禀报,抬头见那小兵面黄肌瘦之状,囊瓦不由重重叹了口气。“下去吧!”
眼下城外的五万吴军已经在赤瑾城周围驻扎了三月有余,大有不攻下赤瑾城誓不罢休的意思,想要突围已是不可能。援军呢?更是没有指望,宋景公三万精兵已将他身后的援军截在了平丘山,自保已是问题。
如今城中粮草吃紧,寒冬将至,这次夫差是打算将自己困死在城中!
“殿下,不如趁着现在楚军饥寒交迫军心涣散,一举攻下赤瑾城!”帐中伍子胥见夫差闭目养神一副漠不关心的状态上谏,一旁的孙武仔细查看了一眼沙盘没有吭声。
“不急再等几日,吩咐下去今日在城外烤肉!”
都说“霜前冷,雪后寒”当吴军在城门口加上了烤肉的架子之时,下了足足三日鹅毛大雪的阴云天已经放了晴。
按照夫差吩咐,那十几头新宰的猪羊尽数堆在了赤瑾城的下风口,伴着阵阵木炭燃气的白烟,一阵阵的肉香也尽数飘进了赤瑾,甚至放出话“降者不杀,顺之同食”来扰乱视听。
吴军的欢笑声,碰杯声,甚至紧闭的城门传到了楚国将士的耳朵里,那些生动的声音甚至在他们脑中被蔓延成那些吴军大快朵颐的场景,让人意志消沉。
他们是不是懦夫,浴血奋战之时他们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是——他们也是人,也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窘境,那无孔不入的肉香,便已击溃他们的最后一丝防线。
守城的楚军动摇了,将士的军心涣散了,直到囊瓦气绝射穿了两个想要打开城门的士兵的脑袋,一干将领才勉强稳住了精神。
吴军在城外吃了三天的肉,楚军在城内受了三天的寒。
就在楚军纷侃慨这样的这么什么日子哪天是个头儿的时候,夫差却又换了新花样。
先是命人在城门口架起两口大锅里面煮上滚热粥食,后又从营中拉来崭新棉衣堆在城前。
就在漫城的楚军都传言吴军准备守城过冬之时,千万的哨箭却从城外呼啸而来。
吴军攻城了?
并没有,那不过是些狩猎的短箭,杀不死人,只是箭尾无一例外的绑了绢条,城中多有好事的百姓拆下看看,却都纷纷一下子面露喜色呐喊:“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之后便发了疯似的涌向了紧闭的城门,任凭守城将士如何杀伐,也绝不退后,一阵汹涌而来的人潮之后,铜墙铁壁一般的城门终于被撞开了一条缝隙,之后便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汹涌而出!
转瞬之间赤瑾城又破了!
得意昂首踏进城中之时,夫差随手拔下了插在军旗上的一只短箭接下绢条展开,看那布条上遒劲篆书八个大字,夫差一声哂笑。
“鳏寡老幼,吴人尽养!”
他很清楚:锁城三个月,即便城中有万吨的粮草恐怕也早已用尽,可军不能无粮,所以城中百姓的吃食也就成楚军军粮的来源。
也正是这一无奈之举,也就间接成了吴军破楚的催命符,军民失和之下的赤瑾城早已耗尽了最后一丝的精血。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一点看来囊瓦是没有机会懂了。
适夜,夫差独坐赤瑾城楼,看那已然落入他手中的半壁楚国江山却想起当日以晴极尽绝望之下问他的一句话。
“殿下能许我什么……”攥紧手中她留下的白绢,夫差眼神冷寂望眼属于他的城池。
以晴,你好好看着:
等我坐拥江山,再来许你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