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泗萧家……”
攥了那四首见方的缡纹白璧双鱼佩,以晴心下却顿生犹疑,去还是不去?
这是少卿离了客栈时亲自交与她手上的,那日以晴原打算待少卿离开,自己先去钟吾找一找能回去的线索,若是没有也便罢了,若有倒也不算妄去。
只可惜这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日送少卿离开之时,未等以晴开口他却不由分说的将身上的玉佩和一封信函交到了她手上,看这玉璧青白无瑕,纹理清晰交错自是上等人家殿下才用的起的贴身物件儿,这其中的分量明眼人皆是看得出来,以晴本不愿受,怕承不起这份子情,可少卿却不以为然,只道。
“你拿了这玉佩去钟吾临沂萧家,几日后我自会去寻你,还有这绢函务必交到萧庄主手上……”
缓过神儿看看,以晴却不觉蹙了蹙眉,不知不觉的已经出了城,四下皆是连绵起伏的丘陵鲜少人烟,几片秋黄枯叶凋零,伴着不远处唯一一间茶寮竟也有了萧条意味,站定左顾右盼的看了良久,却还是一阵疑窦,苦思良久却只能叹了叹气。
自己怕是迷路了
这钟吾不似姑苏。
地势缠绵,环境闭塞,加之刚刚历经了亡徐一战之后,生活在此的钟吾百姓便犹如惊弓之鸟,见了生人犹恐避之不及,以晴接连问了两三个过路商旅,却都只是挥了挥手便躲开了。
见大人行不通,以晴便转念打算问问孩子,见不远处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正蹲歇脚茶寮外玩儿,以晴便紧走了几步上前。
“你知道临泗萧家在哪儿么?”
虽不打算依少卿在萧家停留,可念及那玉佩的贵重又受人之托,便又不好不辞而别,索性打定了主意,先去那萧家还了少卿的玉佩再做打算。
“你说的可是临泗铸剑山庄的萧家?”
铸剑山庄?
虽未听少卿说起这铸剑山庄之事,但料想到能与少卿这等富家殿下相交甚深的怕也不是等闲人家,想到这儿,以晴便浅浅点了点头。
“也曾听人提过,不过师傅说那铸剑山庄做的是兵器往来的买卖绝非善类,你若没什么要紧的不去也罢……”
“埕儿!”
正说着却听得那茶寮里一长髯老者沉敛开口唤了一句,那小孩儿便一溜烟儿的向着他跑了过去。
想来这便是他口中的师傅了。
跟着那孩子向里面走了几步,以晴这才见那老人看了清楚,一袭青白袍子裹身说僧非僧,说道非道,脚下一双麻布草鞋已略显陈旧,鹤发童颜,鬓间的发丝早已斑白,可看那精神倒是矍铄,桌上摆了一副龟甲,想来是替人占卜的先生,那唤作埕儿的小孩儿,拿起一旁的布肇抖了抖,以晴却分明的看见了上面的四个大字——天机神卦。
“老人家,您可知道……”
“缘浅情深,徒惹孽缘!”
“什么?”话还没有说完,却听那老人慨之叹之的说了一番,倒是让以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世间万物自有定数,也罢这乱世总该遭此一劫!”
定数?乱世?一番话听得以晴云里雾里,原以为不过是巧言天灾人祸哄骗些银子,可看他一脸正色却又觉得不像,下意识看了看桌上的天机演卦,以晴便又问了句。
“我师傅是天机老人你不知道吗?”
未等那老者开口,一旁的那孩子却一脸惊讶,想必是那老者名声在外,十里八乡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侧头略想想却觉得几分耳熟,仔细回忆一番,却想起那日少卿要带自己去见的便是这位天机老人!
“你可是要去临泗萧家?”正混沌着却听得老者又开口,以晴见他脸上似有密色心里颇有些怀疑,没再作声儿只轻浅点了点头。
“前面向东三里便是一处山林,你只管去不多时自会知晓。”一旁的埕儿闻言愣了愣,欲言又止的看了以晴一眼,又看向师傅终究没有说话。
“可是……”
“带上这包袱的东西,大抵能帮你一二的。”
不由分说的将那包袱塞给了她,以晴狐疑看了那天机老人一眼,缓缓打开了包袱,却见里面装的是一瓶伤药和些许的纱布,倒是像替伤者准备下的。
“我拿着伤药做什么?”抬头看看以晴不解。
“天机不可泄露,去吧!”
虽觉得奇怪,以晴倒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危险,扭头想着天机老人所知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无不妥,便又回身儿向着老人屈身颔首,算是谢过了。
一片枯槁黄色秋林下,以晴上身的那件湖水绿的深衣倒极为协调,目送着以晴想着那林子的方向去了,天机老人却脸色清白口中也不住喃喃什么孽缘,孽缘之类尔耳。
那一旁愣了许久的埕儿终于讪讪的说了一句:“师傅,您说的不是去萧家的路啊!”
依照天机老人所言,向东三里处果真见到一极茂盛的山林,低头看一眼手中的包袱,以晴抿了抿唇便头也不回的去了,林中草盛,偶尔听得林中几声犀利鸟鸣,倒是让以晴不由的一颤。
“你们去那边儿看看,他受了伤必定是逃不了多远!”
身后一阵飞扬马蹄之声,侧头看了看却见一队带刀人马气势汹汹而来,心下一惊,以晴连忙俯身就近夺在了一处茂密灌木从中,好在那些人像是在追赶什么,并未注意四下有人,踏马径直想着远处去了。
见那些人已匆匆离开,以晴也总算轻了一口气,靠着身后郁郁葱葱的枫树坐下,却觉得抚地的手上一阵湿热,疑惑低头淡淡看了一眼,可险些让她一下子跳起来,那地上,手上沾的竟满满是血!
心下一惊,一声尖叫刚要出口,却冷不防的被掩了口蹲下,惊恐着回头向着身后看了一眼,却越发的战栗起来,那还未出口的尖叫却也被囫囵吞了下去,身后竟是一个人!
一身布衣装扮,脚下却不合时宜的踩了一双军鞋,这打扮也倒也并不少见,可让以晴吃惊的却是目之所及那身身上竟无半点好的皮肉。
肩上,手上皆是刀剑所留下的道道血痕,最为严重的却还是肩上源源渗出鲜血的箭口。惊讶抬头打量了一眼,只见他脸色煞白,汗如雨注,脚下已微微有些虚晃,可眸子里的坚韧却不减半分,见以晴似要挣扎,那人连忙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待到见那队人马走远了,方才松开手一个趔趄昏倒在地。
一时未曾料及如此,以晴也慌了神儿,猛地想起那天机老人交与自己的包袱里裹的是伤药,忙不迭取了替他包扎。
……
待到那人醒过来时已是傍晚,挣扎着从地上做起,却见身上的伤口已尽数被包扎好,疑惑着四下看了一眼,却见一抹青绿色模糊背影,闭眼摇头清了清精神,却闻得耳边一声细语。
“你醒了!”
猛然睁开眼,却见那抹青绿色已来到近前,迎上以晴笑盈盈的眸子他这才想起,方才应该是她救了自己。
“你伤的很重,虽上了药可还是要去医馆看看。”将那浣过溪水的冷帕子覆在那人的额头,以晴小心提醒。
“你为什么要救我?”虽感念以晴的救命之恩,可以晴还是体察到那人眸子里隐隐有不安之色,似乎还警惕着以晴的居心。
被如此怀疑,以晴难免心里觉得不舒服,可转念想起他身上的几处险伤,倒也觉得情有可原,不愿让他误会了自己,以晴叹口气又淡淡说道。
“救你也实属机缘巧合,若不是天机老人给了我一盒子伤药,只怕我想救也是有心无力。”
“你见过天机老人?”那人眼中流闪几丝敬慕。
对着那人点点头,转念以晴想想又说道:“那人也真奇怪,我不过问他临泗萧家怎么走,他便硬塞了我这包袱,还说我定用的到。”
“临泗萧家?”
那人眼中募的一沉,抬头复杂看了以晴一眼,又侧眼打量看看那包袱,阴沉问道:“你可知去临泗不经过这树林?”
“什么?”心下一震,以晴冷不防的看了那包袱一眼,只觉得自己手心里汗涔涔的,倒是那人颇为镇定开口道。
“看来,他是要你来救我的!”
“这,这怎么可能?”
不敢相信这事件真有未卜先知之事,以晴一下子也有些语塞了。
“既如此,请姑娘带我去见他!”
虽觉得不可能,但以晴却也心里也不免怀疑,见那人心下急切,以晴也忙不迭的前头带路,向遇见天机老人的那茶寮去了。
“人呢?”
待赶到茶寮之际,那棚中早已没了天机老人的身影,以晴随手拉住添茶的伙计刚要问几句,却见那伙计从袖口掏出一方白绢交给以晴,只说是天机老人要他转交给自己的。
正当以晴与那男子面面相觑,惊叹天机老人料事如神之时,以晴已缓缓展开了那白绢,可眼神落在那上面的图绘之时,以晴却一下子变了脸色,脚下一软,整个人也毫无防备的跌坐在地。
那白绢上绘的图样竟是她穿越那日手中攥的白玉镂空蝴蝶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