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学期结束之后,白鹿书院只放半个月假,所谓放假,就是让大家拿些换洗的衣物,这还是家近的,如赵飞家远的,这时间勉强够一个来回,所以有近一半的同学直接留在了书院。
十五天,如白驹过隙,可谓一晃而过,开学之后,各院的老师开始点评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卷子,白鹿书院评分标准是五分制,五分为满分,三分及格。也有例外的,比如说十多年前,武院的老师曾经给学生程讳评过六分,一时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但历史上仅这一次。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赵飞考的还算不错,继让讲的中医和苗雨泽讲的儒学,分别考了四分和五分。就是不知道王志远讲的儒学考的如何,这个倔老头说是要当着众人的面一一颁布,让大家优劣自知、相得益彰。
今天轮到王志远讲评,赵飞坐在文院里,惴惴安,不知道这个严厉的老头会给自己多少分。
王志远站在讲台上,轻轻的拍打摆在上面的一叠试卷,一字一板的说:“考试之前已经强调,字迹要勿工整,此乃评分之项,而个别人依然我行我素,字迹潦草,难辨所云,望这些同学以后注意,书写的工整事关一个人的脸面,学问再好,写的一手烂字,也无济于事。”王志远说到这,扫视了一下众人,当看到赵飞时,特意停顿了一下,弄得赵飞心中惴惴的。
王志远收回目光,接着道:“总体来说,有关百家之论,大家都了然于胸,勉强合格吧,但离我之要求尚有差距,现在开始发卷子,叫到名字的到前面来领卷子。”
王志远拉过来一把椅子,放在了讲台旁边,坐好后,从讲台上拿起两张卷子,恭敬的高高举过头顶。
文院的全体同学都被王志远的动作弄的愣住了,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王志远高高的举着卷子扬声喊道:“弘文,叶紫彤。”
弘文和叶子彤走上前去将卷子拿走,王志远等二人回到位置做好,缕着花白胡须点评道:“这二人的各项论述甚得吾心,书写美观,条理清晰深刻,优点不一而足,未有丝毫错误,希望大家向而人学习,我将卷子举过头顶是向两位表示敬意。”
接着王志远又拿了四张卷子,放在了头上,叫道:“刘逸少,周宣,丁宏昌,陈慕灵。”
四张卷子被四人分别拿走,王志远等他们坐好后,再次点评道:“这几人的卷子答的也很出色,只不过个别地方尚需推敲,当然,也不算什么谬误,相对于弘文和叶紫彤的试卷稍微差了一点点,。我将试卷放在了眼睛上面,意思是说这些试卷还是很值得大家仰慕的。”
王志远接着拿起几张卷子,托在胸前。叫道:“赵飞,黄庆生,王子豪,刘颖……”
赵飞等人将卷子拿走,王志远说:“这几人都有明显的谬误,有的是措辞不当,有的是书写不工整,但错误不多,也就一两个,不算严重,总的来说也还不错。只要努力,仍有很大上升的空间,成绩也是值得庆贺的,学习还是用心的,所以我放在了胸前。”
王志远又拿了几张卷子轻轻的放在了膝盖上,叫了几个人的名字又是一番点评:“这些人的卷子,不恰当之处也比较明显,有的话还需要推敲,我都做了标记。这几个人以后要多加努力,否则很容易和前面的同学拉开距离。我放在了膝盖处,表示这些同学还要加把劲往前追赶。”
之后王志远拿出几张试卷放在脚踝处,说:“这几个人的试卷谬误之处就比较多了,以后要多用心,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卷子我放在脚踝处,就希望你们要加倍努力,这样才能日行千里,否则悔之晚矣!”
现在,讲台上的试卷剩的就不多了,薄薄的没有几张,王志远翻了翻,从中挑了几张直接放到了地上,面色一紧,厉声道:“这几个人上课根本就没用心,课后也没巩固,如此懈怠,将来难成大器。此等态度,只能甘居人下。”
卷子就发到这里为止,还有三四个人没有拿到卷子,可王志远却不发了,对讲台上的试卷视而不见,回到讲台后面准备开始讲解卷子,没有拿到卷子的同学,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王志远一向不苟言笑,大家又不敢多问,就传话给卒长,丁宏昌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忐忑道:“请问先生,讲台上剩的的几张卷子用学生帮您发一下吗?”
王志远看了丁宏昌一眼,没有答话,丁宏昌看着王志远严肃的表情,心中有些害怕,不知这老头是不是要训斥自己多嘴。
王志远并没有说丁宏昌,而是挥挥手,示意他先坐下,之后将放在讲台上的卷子重重的拍了几下,横眉道:“这几张卷子,等晚上我挖一个坑,埋在下面,到时手里没有卷子的同学自己来取。你们的卷子有一些谬误之处倒也无妨,时间紧迫,词不达意,也可以原谅,可居然连“八佾”都默写不下来,成和体统。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
手里没有卷子的同学顿时羞愧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赵飞不禁暗叫好险:幸亏有刘逸少帮忙,否则自己就惨了。
王志远呵斥完,点名让弘文、叶紫彤、赵飞三人将手中的卷子重新交上来。
王志远拿着这三人的卷子说:“下面主要以这三人的答案作为标准进行讲解。”
弘文和叶紫彤卷子是第一个发的,平时二人敏而好学、见经识经,以他俩的作为标准很正常。可赵飞是第三批,旷课更是家常便饭,大家一听他的卷子也能作为标准,顿时议论纷纷,王志远看很多同学交头接耳的,似有疑义,不明大家为何反应如此之大,轻轻拍了怕桌子,问道:“谁有问题可站起来讲?”
王志远这一问,大家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集中到了赵飞身上,赵飞看大家都是看自己,也是一愣,不知自己何时这么有吸引力了,还是一直就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自己却浑然不知。
王志远一看大家不服气的眼神,顿时明白了,将赵飞的卷子拿起,一直严肃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和善道:“大家是疑惑赵飞的卷子为什么也能当讲评标准吧?”
众人都是点头默认。
王志远看大家统一的动作,一向不苟言笑他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我之所以没给赵飞是高分是因为他的字迹比较潦草,他的试卷答得还算不错,有几道题的见解我很推崇,比如将孟子一书说是孔子思想的继承和发扬,养浩然正气而心怀天下,全书不过三万五千字,“仁”就提到了一百五十多次。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理解为“有为”与“无为”,‘尤其是这句‘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倡导胸怀宁静,点评的尤为精辟入理。”
听到王志远的解释,大家这才发现,别看赵飞平日嘻嘻哈哈,考试的时候却深藏不露,都投来赞许的目光。
赵飞看到大家赞许的目光,心里也美滋滋的,可他的高兴劲只持续了一上午,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被一张无情的告示,击的粉碎。
原来赵飞和刘逸少一起去食堂的路上,看到告示栏前围了一圈人,听道有人议论道:
“谁这么可耻,连一个枕巾也值得偷,以后晾衣服可得小心点。”
“这告示的主人应该是文院的卒长,我刚才亲眼看到他贴上去的。”
……
赵飞刚凑上前去,众人一看到赵飞穿的衣服,都惊讶的张开了嘴巴,之后就偷笑着跑开了。
赵飞不明所以,看见告示栏上贴着一张大白纸,上面用小楷写着:启示:昨天本人在晾衣场丢了一条枕巾,分明看到一高个健硕肤色乌黄男子,身穿立领黑衣,携一条湿漉漉枕巾,从晾衣场遁入寝室,如果你识时务,速速送回,念尔初犯不予追究,否则,必将你的画像和丑闻公布于众,到时,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刘逸少一看这分明写的是赵飞吗,高个健硕,肤色乌黄,今天正好穿着一件立领黑衣。
刘逸少看有人竟如此无聊,上前两步,准备把启示撕下来,却被赵飞一把拦住,“这完全就是陷害,你一撕,就证明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相当于承认是自己偷的了,咱俩还是从长计议为妙。”
刘逸少和赵飞回到寝室,研究了一下午,终于想出了一个对策。第二天中午告示栏前又围了一圈人,大家看见昨天贴的启示旁又贴了一张启示,只见上面写道:启示,枕巾确实乃本人拿走,不过这条枕巾是我去年开学时在杭州定做的,有记号和票据为证,年末在晾晒场丢失。那天取回是物归原主。本来念在同窗,网开一面,不想追究,未想汝不思悔改,贼喊捉贼,吾向来菩萨心肠,望汝重新做人,痛改前非,若还有异议,请到院长室理论。
此时正好丁宏昌路过,有几个同学昨天看到了前一张告示是丁宏昌贴的,这贼喊捉贼恐怕指的就是他,顿时引来一阵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