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容与眨了眨眼,手按折扇微僵。
司南从回廊穿过,走到宁容与身边,将外袍递给他,道了三个字,“天凉了。”
他十分受用地接过了外袍,含笑看着司南,再没有抬眼看过顾常。
而对面,男子的脸色已沉得铁青,抿唇不语,半晌,都未曾出声,只是觉得那般近,却又遥不可及地望着女子的背影。分明不过数米,却似如在金銮殿上向下望道城门那般遥远。
须臾,司南才抬眼,淡淡的,悠远的,望向回廊内的人。
“顾常。”
顾常的心都好似跟着一颤,猛地攥紧拳头。
他曾听过这样的声音,他曾听过这个名字。
他没有说话,他甚至无法来得及记住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尖上的感觉,她就已经改口了,淡然说道,“顾将军,好久不见,来聊聊罢。”
宁容与将外袍规规整整地盖在身上,心念着那三个字“天凉了”,垂眸笑着不语,也未去阻拦。褚光在房顶上,却格外的担忧。
他家公子,那分明不是在笑。那般……黯然。
顾常随着司南进了后厅,宁容与就在外面继续坐着,伴着顾常带过来的二十几位官兵,与一壶温了的清茶。
褚光在房顶上察觉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从房顶上爬了下去,烧了一壶新茶,填了些火,绕到宁容与身边,想着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终归开口,只在埋怨,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埋怨谁,不知道是宁容与,还是司南。
“司南姑娘……怎么就接了那个人呢。公子,您说您这么长时间的心血,耙了这么长时间的一颗白菜,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让猪给……”
宁容与懒懒地合上眼。
——顾常,你将我放在这里,放在这里,好不好?
——嗯?哪里?
——这里,就是……
“坐吧。”
司南福了一下身,坐在前面对门的主人位上,出声请道,台下的人,却仍执拗地不入座。
云拂在外面守着,过了一会儿,不放心地离开。
秋风萧瑟极了,席卷进来,浸得满厅凉意重重。
“顾将军府十年前被害,灭了满门,那年你侥幸离开,此次,是回来复仇的,是么?”
片刻,她先开口,轻声问道。顿了顿,道,“那日,你我在云城的山路上相见,十年以来,你便留在那里藏身,是么?”
见台下人脸色渐变,而后,又轻轻笑道,“你将我带入你所藏身的地方,又赶我走,是想试探我是否知道顾府被害之事,与我所知情之事,是么?”转而道,“你那里的人,都是顾府幸存下来的人,你将他们藏在那里,便是为了进京一事,是么?”
她淡淡地说,“后来,我离开,那日云江之上,官兵给我看的信纸,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你顾府幸存下来的人,为了保护你的复仇……是么?”
她说话声音很轻,语气很淡,但就算再轻,也都好似变成了赘重地石头,一个个敲击在他的心上。那么轻,压得他却怎么也翻不过身,喘不过气。
顾常脸色发白,不知道心底仓皇地在逃避着什么,不知道思绪在进退两难着什么,他有一种被识破一切的惶恐,来自于原本不知一切的她。
铁甲下,一直未曾松开的拳头似乎在提醒着他什么。
“你知道多少。”
她摇了摇头,道,“不多。”
他几乎是松了一口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