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如往常一样对着许苑的照片欣赏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陈宇发来的信息,他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别忘了咱俩的约定呦,下午联系你。
“神经病。”他低声骂了一句,心想这还没到后天呢,我跟你犯得着联系吗?
上午九点三十分骆冰来到办公室。按照公司规定,库房每天开始营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而经理级人员必须提前半小时到达岗位。
他先是跟叶经理讨论了一下库房装修的一些问题,完后又接连收了几批外地来的货包,这些货包有走海运的也有走空运的,都是老客户的货,他按个把电话打了过去,跟对方商定了价格和一些具体问题,再组织工人查验和压缩装箱,这一忙就到了下午两点多钟了,他看了下表,抄起桌上的盒饭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心里还算计着这几票货能给他带来多少提成奖金,这时陈宇打来了电话。
“喂,我的冰冰,干吗呢你?”陈宇故意腻着嗓子,声音甜得发嗲。
骆冰有些发蒙,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人叫他‘冰冰’,而且还‘我的冰冰’,见过自来熟的,但像这样不问交情上来就肉麻的人他还是头回遇见。
骆冰连喊了三声‘喂’,说道:“瞎叫什么呢,你先端正态度,确定能好好说话咱俩再聊!小姑娘家家说话怎么这么没深没浅的。”说完他自个却忍不住笑了。
“拽什么拽!”陈宇火了,立马变了腔调:“平时怎没见你这么庄重过,我看你跟那些耍外围的都快贱出水儿来了,到我这装什么深沉。出来!我在你单位外边呢。”
骆冰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三点,为难地说:“我这正上班呢,一大堆事等着处理,要不你去别的地方玩吧,再说,咱俩约定的不是明天吗?”
“你说什么!”陈宇的声音陡地提高了八度:“明天!你涮我呢?明明说好的是今天,你想耍赖还是怎么着?”
骆冰被她这么一喊,脑子里有些迷糊,他支支吾吾地说:“没错啊,是明天呀。”
电话里陈宇喘息急促,显然在憋着怒火,过了一会她冷冷地说:“我进去找你!”
没用两分钟,办公室外就响起了高跟鞋急速啄地的声音,片刻后,门猛地被撞开了,陈宇一脸冰霜地出现在门口。小妮子捂着口鼻愣了半晌,突然一跺脚抱怨道:“外面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臭!”
库房因为结构封闭,通风不好,空气难免流通不畅,再加上内部包裹成山,工人们挥汗如雨,种种气味混在一起的确很不好闻。骆冰急忙把她拉进来,关上门,随手把空调打开来,这才长纾了口气。
陈宇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目光四下里转了转,然后一屁股坐到骆冰办公桌后面的大皮椅上,接着示威似的看着骆冰。
“你这人怎么这么赖皮,明明说好的今天。不行,你一会要是不带我去,我就……我就……”说到这她自己也难住了。
“你就怎么样?”骆冰阴着脸问。
“我就哭!”陈宇被逼的没办法,只好撒娇放赖了。
骆冰苦笑着低下了头,心里的那点怨气被她这么一说立刻散了。在男人的内心中,女人的娇蛮美貌,本就是无往不利的武器,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率性自然又美丽非常的女孩。骆冰注意到,陈宇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都是源自她的本真,没有丝毫造作的成份。她天性烂漫,又自恃优越,纯真中不失洒性,倒是很对自己脾气。
这会陈宇怒冲冲地看着他,表情决然,骆冰绝对相信,如果自己不遂了她的心意,这妮子绝对会哭给他看。
骆冰冷静下来想了想,知道问题大致出在哪儿了,他试着跟她解释,语气温和缓慢:“你看啊,我没骗你,咱俩静下心来分析一下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接着说:“你好好回忆一下,咱俩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当时是几点?”
陈宇回忆了一下,半是不解地说:“前天晚上啊,车里头说好的呀。”
骆冰一拍手,指着她,笑道:“问题就在这。准确地说是后半夜快一点的时候,也就是说是昨天凌晨的时候发生的事,咱有证据的,交换电话号的时候,我用你的手机拨打了我的号码,那上面有时间记录的,不信你看看。”
说完他抱着肩膀,不无得意又带着几分同情看着陈宇。
陈宇想了一会,终于明白了骆冰的意思。她思考的时候,面沉如水,眼神专注还带着一点木然,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骆冰不知不觉看呆了。
陈宇有些不安地错动了下身体,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用力地摇摇头,不甘心地说:“不对,不能这么说,你这就是赖皮,明明是前天晚上,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昨天凌晨了。我不管,反正咱俩见面是前天晚上的事,就得从那个时候算起,你不能赖皮。”
显然,丫头心虚气短,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骆冰叹口气,心软了下来。他给陈宇拧开一瓶矿泉水放到她手上,看着丫头茫然地接过又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真怕她不小心呛着自己。
这孩子怎么这么单纯呀!
“这样吧,”骆冰搓着手说,“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今天我也没什么事,就带你去溜达一趟,这样总行了吧?”
陈宇黑漆漆的瞳仁里马上有了光芒,她歪歪头,笑得得意且满足。
接下来的时间陈宇就呆在了骆冰的办公室里,哪儿也没去。骆冰撵她走,她指着外面做痛苦欲呕状,然后假装昏倒在桌上,直到骆冰无奈的笑出声,她才跟着咯咯地笑起来。她手支着下巴,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半边的脸,但露出的部分一样生动美丽,她笑得开心,漆漆的眸子直盯着骆冰,却不给人半分不适感。
某一刻骆冰忍不住问她:“你到底多大了?”
“保密,”她白了他一眼,“不能随便问一个女人关于年龄的问题,这个你不懂吗?”
骆冰接着她的话尾,立刻又问道:“小丫头片子,今年高几了?”
陈宇瞪着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拜托,本小姐去年就大学毕业了,真不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有穿成我这样的高中生吗?真是……”
她发现骆冰正在捂嘴偷笑,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着了他的道儿,被他一题两问给绕进去了,到底还是暴露了自己的大致年龄。
她咬着牙目光狠狠剜着骆冰,最后气得笑了,冷哼一声后说:“我22了,你呢?不会是个装嫩的大叔吧,没关系,岁数大不丢人。”
骆冰想了想说:“那你还是叫我大叔吧。”
陈宇气哼哼地低下头,忽然俯下身打开他的各个抽屉上下翻找起来,直到工人敲门进来她才停止下来,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过了一会,方副又走了进来,见到陈宇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用目光询问骆冰,骆冰笑得挺不自然,连声说是他妹妹,方副这才半信半疑地跟他说起公事来,只是眼神总会不经意地落到陈宇身上。陈宇这会表现得很乖巧,腰背挺直神情淑范,手里拿着一本骆冰平时用来解闷的小说看个不停,等到方副一出门,她立马恢复了本色,又开始肆意地在抽屉里翻动。
骆冰知道她在找什么,也懒得制止,过了一会陈宇笑吟吟地举着骆冰的工作证抬起身子,示威似的挥动几下,然后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点着头说:“果然是个大叔,原来你都27了,第一拨八零后人,有点沧桑的意思哈。”
“哎,大叔,你结婚了没有?”陈宇放下工作证,忽然认真地问道。
骆冰想了想,说:“没有,不过快了。”
话说到这,陈宇的神情明显顿了一下,她抿着嘴唇不再说话了,目光四下里转着,神情显得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她干脆趴在桌上,头伏在臂弯里闭上了眼睛。骆冰以为她累了,便搬把椅子坐在桌子外侧办公,屋子里还是时常会进来人,电话铃声也不间断响起,但陈宇就一直伏在那里,仿佛真的睡着了。
骆冰一边工作一边偷偷地观察陈宇,乌黑的发雪白的颈,鼻尖上此时萦绕着她的淡淡发香。她就这样突兀地闯进了他的视野,中间没有任何的转承离合,也没有任何的距离感和陌生感,仿佛他们相识多年一样,就像现在,他的办公桌被她霸占着,他只能别扭地坐在一边却觉得理所当然,他甚至发现,有这个美丽女孩在身边,心里隐隐有种别样的温暖。
这是个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女孩,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