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尚立东静静的趴在墙边,不知道哭了多久,浑身渐渐地没了力气,顺着墙根,身体缓缓的滑落下来,缩成一团。
护士来来回回的进出,面容上露出慌张的神色,尚立东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心里清楚,妻子多半是活不成了,一个人的血都流干了,那还怎么活?
他越来越担心,万一李雪梅走了,这个女娃怎么办?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这孩子本来可以在自己的父母身边安逸的生活,可两家把孩子换了,现在自己的孩子在别人家里快乐的生活,而别人的孩子却眼看着就没有妈了,一进门就成了单亲家庭,太可怜了。
还有自己两个儿子,虽说已经大些了,可是没有妈妈的照顾,怎么生活?
还有自己,如果没有妻子,生活也变的没有光彩,活得不像个男人。
他脑子里越来越乱,越想越多,越累越感觉妻子对自己是多么的重要。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子跪下来,心里不住地祈求上苍,一遍一遍的祷告:“保佑李雪梅健康的活着!”
“立冬、立冬啊。”刚跪下来,隐约听到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
“哈……哈……哈,立冬啊,我就知道在这看得到你。”一阵刺耳的笑声,伴着尖尖的女高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尚立东听出了声,慌忙从地上站起来,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王婆子,你怎么在这。”尚立东好奇的问。
“哈……哈,那什么,我牙疼,上县里办事,顺便过来看看,想着你媳妇不是生了吗,所以看完牙,顺道过来瞧瞧。”说罢,她晃动着脑袋,四处张望。
“生……生完了。”
“男娃女娃?在哪?”王婆子凑上去,鼻孔张的老大,紧张的等待着回答。
“女娃。”尚立东说完,便低下头,不再做声。
“好啊,你们两口子盼闺女多长时间了,今个如愿了,好啊,好啊!我雪梅妹子肯定高兴坏了啊,是不是?哈……哈。”王婆子的笑声在整个走廊里回荡着,像女巫一般,让人颤栗。
尚立东一脸愁容,挨着墙根站着,痛苦而又无助,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他也不想说,到手的幸福就像泡沫一样,一触即破,他开始后悔生了老三。
王婆子用扫描枪一般的眼光,从上到下把尚立东打量了个遍,她觉察着不对劲,正想张嘴问些什么,急救室的门忽然吱扭一声开了。
尚立立即扑了上去,拽着医生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声音颤抖的问:“我媳妇呢?怎么样?”
男医生慢慢摘下脸上的口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用十分惋惜的口气,说:“我们尽力了,病人失血过多,已经去世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一阵声嘶力竭的吼叫,整个房子都在尚立东的呼喊下颤抖着,他紧紧拽着男医生的领口,表情狰狞,耷拉着的左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顺势待发。
“立冬,立冬,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消消气,这是医院。”王婆子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她还来没见过尚立东这么爷们过,往日里,村里男女老少,不管谁笑话他,他也是听完就算了,今天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她连忙走上前,使劲掰开尚立东的手,一边掰一边拽,好半天才把尚立东拉开。
男医生被松开后,理了理衣服,慌忙转身离去。
走廊里,尚立东面无表情的倚着墙,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立冬,刚那个医生说什么?雪梅死了?怎么回事,怎么,生个孩子就死了?”王婆子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事情,“雪梅前几年生了两个孩子都好好的,这第三个怎么会把命给送了?”
“雪梅死了,雪梅死了,我和孩子可怎么办啊……”尚立东说完,双手靠着墙,像个孩子一样,嘤嘤的哭了起来。
“真是可怜啊!”话音刚落,王婆子眼睛滴溜一转,心生一计,她拍了拍尚立东的背,低声说:“立冬,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雪梅死了,你要节哀!但是,有个事,我给告诉你,这种事一般没人告诉你。”
听王婆子这么一说,尚立东扭过头,揩了揩脸上的泪痕,目光呆滞的望着她。
王婆子拽着尚立东的衣襟,把他拉到墙角,四下望了望,见到处无人,低下头,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说:“雪梅的死是医疗事故!我们得让医院赔钱!”
“可我没证据呀。”尚立东擦干眼泪,一本正经的说。
他这么一说,王婆子一下子“哈……哈”乐了起来,“要个什么证据呀,生孩子嘛,本来就是脱裤子放屁的事,再简单不过了,这都能把人弄死。要什么证据,前两个都生得好好的,后面这个怎么就出事了?”
尚立东一边听一边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着王婆子,说:“他王婶,你说得对,雪梅是医院害死的,我也不懂,你说接下来怎么办,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好,立冬,我把孩子给你抱回去,交给你爸,你安心呆在这,雪梅的后事不急着办,咱们不接受尸体。”说到这,她又四处望了望,贴到尚立东耳边,用手捂着,附耳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
尚立东一边听,一边认真的点着头,不一会俩人说完话,各自站好。
“放心吧,他王婶,我听你的。”说罢,用感谢的眼神望了望她。
“客气啥呀,都是为了孩子嘛。”王婆子笑着在尚立东的肩上拍了一下,俩人便一起走到病房。
“这就是你闺女吧!哎呦喂,真是生的可人爱呢。”王婆子看着眼前的孩子,夸奖起来,她抱起孩子,转过头看着尚立东,说:“那行,我把她带回去交给你爸,你放心留下来办你的事!”
“他王婶,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尚立东搓了搓衬衣的角,有些激动。
“哎呀,客气啥,我们都是一家人。”说罢,带着孩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