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夔的这个山庄是从我大伯那里继承过来的,后期做了一些改建和修葺,很多地方都变了样子,唯独这片竹林依旧保持着原貌。
杨饮清收了卷轴,把我们送到了那六条小径的前面,对张月夔说道:“很多地方都被烧毁了,好在整体格局未破。”
张月夔点点头,让徐西渑留在竹屋等我们,我跟着他进竹林腹地。
这个徐西渑是张月夔名义上的师爷,具体来路张月夔并没有跟我透露,但据说他算卦很厉害,还真让我蒙着了,果然是个算命先生。
我琢磨着这个老头子到底有什么能耐,别男的一上来就测八字,女的一上来就改摸骨,连那个搞笑的老大夫都能挂个主任医师的职称,你这个张月夔的军师能是白给的?
我和张月夔什么都没有带,两个人就顺着那条像是被火焚烧过的小径走了进去。
这条小径不大,只能容纳一个人单向通过,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竹子,甚至头顶都被遮蔽,这些都是七十年以上的黄竹,质地极为坚硬。黄竹又名埋桑,原产地是云南耿马、景洪的低山或者河谷,其它地方的黄竹大多都是人工种植的,而这里的黄竹,全部都是从云南运送过来的,张月夔说,这些繁茂的黄竹已经有了张家三代人的历史了。
大伯在中药方面天赋极高,那个中西结合的老先生其实就是张月夔在大伯的授意下招进山庄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大伯从外面带回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植物,我曾因为好奇偷吃了一把类似小野果的东西,结果吐了一下午,后来才知道,那些是女贞子,主要的功用是补肾…………补肾…………
这些药材都被套种在黄竹林中,而且这里还豢养了很多的小型动物,比如黄喉貂、毛鼻袋熊、犰狳、为了这些动物能适应竹林的环境大伯费了不少功夫,这里甚至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小型生态系统,有一段时间大伯非要弄只熊猫过来,后来听说这东西不让私人豢养只好悻悻作罢。
很难想想,我大伯那样一个枭雄式的人物竟然也有如此一面。
我和张月夔在竹林里走了很久,期间经常会遇到岔路,有时两个,有时三个,而张月夔走的顺序每次都不一样,毫无规律可言,真不知道他是按照什么方式来的。
一路上张月夔一句话都没有,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就问道:“咱这是去哪儿?”
话刚出口就想抽自己一巴掌,问的真是没营养,还不如问问张月夔银行里存了多少钱来得实在。
张月夔没有正面回我,只是自己念叨了一句话。
他说的是,江湖其深,微人难测。
气得我的一脸怨毒,你就不能正常点,天天装得跟世外高人似的,你累不累。
张月夔属于那种少年老成的人,而我属于那种只长岁数不长脑子的人。
张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必须是嫡长子并在十术中至少有四样达到一定水平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张家候选人名录,在五名候选人中只有前两名具备争夺家主的资格,需要经过一次的特殊的考试,优胜者继承张家,失败者一无所有。其中,所谓十术,是张家传承下来的能力标准,包括礼、书、弈、兵、乐、道、文、策、奇门、六爻,比如礼代表礼节德育,兵代表克定祸乱,策代表计谋韬略等等,而所谓的一定水平,差不多就是圈内的顶级标准了。
张月夔,十六岁的时候就被内定为家族继承人了,这并非是他的竞争者太弱,而是他那种令人嫉妒的秉异天赋使得他在各个方面的成绩都让他人难以望其项背。
在外人看来,我们俩就是云壤之别。
这么多年了,我也都习惯了,高中时代他是荣誉证书收的最多的人,他是女生情书收的最多的人,他是录取通知书收的最多的人,几乎处于一骑绝尘的状态完成了他的青年时代。
即便如此,我们的关系依然如旧。
可是在的他全盘接手张家之后,一切都开始变了。
我看着走在我前面那个仅仅长我两岁的男人,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并非是他在各个方面都比我优秀,而是现在他有很多话都不跟我说了。
好在,他还是我哥,是有万丈光芒的继承者,是会替我遮风挡雨的张月夔。
这就足够了。
竹林由于浓密的原因,早晨的露水还没有蒸发掉,偶尔会有一些造型令人不禁吐槽的小型动物在竹尖腾跃,弄的我一身露水,反而张月夔就没事,那些小动物好像都很喜欢他,一如西苑那些体型如牛的巨獒,真不敢相信,这些放荒野里都能称王称霸的怪兽在他面前就像是温顺的绵羊。
我和张月夔在竹林里走,沿途经常能看到被火烧断的黄竹,好像有人从这里走过,而且边走边烧,这如果不是恶作剧,那就是刻意而为了,反正张月夔和我大伯不会自己没事烧这些黄竹的,但如果是外人,能知道路线了你还烧竹子干嘛,闲得慌?
我和张月夔没走分钟,可光绕弯就绕了十好几次了,你说大伯他们把这设计成杜尔凤梨园到底图个什么,藏了什么宝贝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在过了一个较大的路口之后,我发现竹林渐渐变得稀疏了起来,那些小型动物也都不再跟着我们了,又走了将近一百米左右的路程,我和张月夔到了一块空地,真的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要是有幽闭恐惧症的人还真不一定能走过这段路,兼职和隧道一样。
在这块空地的后面有一片弧形的黄竹,面积大约有两百平左右,再往后面好像只有海风和悬崖了。
这些黄竹几乎都是一百年以上的样子了,而且极度浓密,几乎是一株叠着一株,简直就像是个保险柜,不知道里面锁着什么。
而这个保险柜上,有一个人形的缺口,而且形状极其细致,最令人惊异的是缺口边缘居然是被火烧出来的样子,就好像是竹林入口那样。
如果不是有个人拿着火把按照自己的三围把竹子烧断,那就只能是用火点了自己当火把来用了。
我刚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有点二了,谁会干这么蠢的事儿,脑子进水了不成。
可当我看到张月夔的表情的时候,我又感觉好像真的存在脑子进水点火烧自己的人了,张月夔明显是一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样子,他没有直接去检查那个被烧开的缺口,而是打了一个电话出去,挂掉电话后张月夔似乎显得有些犹豫,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张月夔这个人做事极其果断,很少有犹豫不决的情况,他曾经对我说过,有谋无断,色厉胆薄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很致命的缺点。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张月夔难以权衡的事情极少,他的分析能力能够瞬间判断出解决问题的最优方案,除非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或者有什么人是他难以抗衡的。
至少在我印象里,能超出他控制范围的事情咱是我没见到过,能让他难以抗衡的人,恐怕只有一个,似乎还不是他的敌人。那个人我只见过一次,是张月夔带我去东北的时候,我在一个大家族见到了,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皮肤很白,坐在偏殿的椅子上自顾自的看一本线装古书,整个客厅内的人都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张月夔对这个人评价过一句话,其能所予象,非人力所及。
我从未怀疑过张月夔的话,他说这个人很强,那就是万夫莫敌了,即便那个时候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现在我对于他那个电话的好奇程度远远不及黄竹里包裹的东西,能让张家几代人都如此重视,我绝对不认为会是什么金银财宝,因为我大伯那些人根本就不缺钱,这一点从张月夔身上就能看出一二,他们藏的东西,都很不可思议,要么有价无市,要么绝无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