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敬、穆春走不多日,将要快到登云山了,他们就发现大路上旌旗蔽日,密布刀枪,扎着三个大寨,二人不敢近前。他们一看路边儿有个酒店,就转身进入店中。进店之后,二人叫小二拿酒肉来吃,小二一摇头:“二位,实不相瞒,如今有官兵在此驻扎,没客人,我们也就不准备肉了,所以,店中只有酒和素菜。”蒋敬就问:“为什么会有官军在此啊?”小二说:“不是有几个好汉在登云山上聚义吗?如今东京枢密院派了一员大将,领三千人马,会合登、青、莱三府军队前来征剿。到这儿已有半个多月了,为此客商们谁也不敢到这儿来了,我们这买卖也做不下去了。”穆春问小二:“我来问你:山寨中的头领里面可有阮小七、孙立吗?”小二一愣,他上下打量了打量穆春:“客官是从哪儿来的?您打听这两位头领做什么?”蒋敬就说了:“我们原来是水泊梁山的兄弟。”小二一听这话,向外面看了看,见外面没人,他这才一伸手,冲里相让:“既然如此,二位请随我到里面亭中说话。”这酒店往里走,有一个小亭子,很僻静,小二将二人带入亭中,请二人坐下,然后,他端上酒菜款待二人。小二一边儿招呼穆春、蒋敬喝酒用饭,一边儿和他们叙谈。敢情这小二是顾大嫂原来酒店中的伙计,这店就是登云山开设的,为的是做山上的眼线,就和当初朱贵在梁山水泊边儿上开的酒店、做梁山的耳目一样。小二告诉蒋敬、穆春,如果要会阮小七等人,需等到夜间从小路上山。
兄弟二人听小二说完,心里就踏实多了,他们吃了个酒足饭饱。等到夜静更深,小二在前面引路,带着蒋敬和穆春从小路上山,到了后寨,叫喽罗往里面通报,然后,领着他们直奔聚义厅。到了聚义厅前,众人从里面迎了出来,大家见礼已毕,阮小七说:“两位兄弟来得正好,我们正缺帮手呢!此处不是讲话所在,快请到厅中一叙!”说完,把二人让进聚义厅,落座之后,孙立就和蒋敬、穆春介绍,他先用手一指栾廷玉:“前者,我们破了登州城,杀了杨太守,请这位栾廷玉大哥做了山寨之主。”接着,又一指扈成:“这位乃是一丈青扈三娘的哥哥扈成,破登州都是他的计策。杨戬恨我们杀了他的兄弟;蔡京呢,听信谗言降罪安先生,没抓到安先生,让萧让、金大坚顶罪,把他们刺配沙门岛,从登云山经过,被我们劫上山来,安先生闻知后也就上山来了。杨戬、蔡京上奏朝廷,派御营大将邬琼率三千人马,调登、青、莱三府都统制合兵前来会剿。双方已见过两阵了,虽然不分胜负,但是终究担心寡不敌众,如今相持半个月了,苦无退敌之策。欸,你们兄弟二人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啊?”蒋敬一笑:“小弟在建康遇到戴宗哥哥,从他口中得知列位在此聚义。我经商途中在江州被劫,几乎丢了性命,多亏穆春兄弟相助,我们二人这才相约前来山寨投奔。”蒋敬简要地将他和穆春的遭遇和大伙儿讲述了一遍。等他说完了,扈成问孙立:“孙大哥,这两位好汉可以以心腹相托吗?”孙立一听:“当然可以了!这都是旧日梁山的兄弟,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个个都是同心合胆、水火不避的呀!”扈成听孙立这么说,他一拍大腿:“既是如此,真是天赐良机,官军可破矣!”他这话把栾廷玉说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就问扈成:“计将安出啊?”扈成说:“据我所知,青州都统制黄信念旧日情谊,不愿与梁山兄弟对阵,所以,此次会剿,他称病不出。我想,咱可以在黄信身上做文章,让蒋大哥扮作黄信,选五百精壮喽罗,打着青州旗号,前往官军大营,就说病已痊愈,太守催促,故此,即带人马来营中助阵。您想啊,那邬琼是京营里的人,登、莱二州的将官又都是新近调来的,他们绝对不认得黄信,一定深信不疑。过几天呢,咱这里差人去营中请降,他们必然会懈怠,到那时,我们出兵劫营,蒋大哥在里面里应外合,定会大获全胜。”栾廷玉等众人一听,十分高兴,阮小七就说了:“扈成贤弟真乃是‘智多星’再世啊,赶上吴用哥哥了!”扈成一摆手:“小七哥过奖了,我哪有那两下子呀!这也是一见蒋大哥,临时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个主意。”栾廷玉说:“主意不错,此计一定成功。今儿先不说这些了,蒋、穆二位兄弟远路而来,咱应先为他们迎风洗尘。”众人点头赞同,于是,吩咐人摆上酒席,为蒋敬和穆春接风。第二天,扈成亲自挑选了五百名精壮喽罗,命人赶制青州旗帜。这些事儿都办妥了,扈成又请萧让写了一封青州府的假文书,请金大坚刻了青州府的假印信,在假文书上盖上假印鉴,一点儿也辨不出真伪来。扈成派一精细喽罗,化成青州公差模样,把文书送往官军大营。又过了一天,蒋敬装扮成镇三山黄信的样子,领着五百化装成官军的喽罗,从小路下山,然后,转到通往青州的大路上,直奔官军大营。
蒋敬带人来到营前,命人通报,说有青州都统制黄信率兵前来助阵。营中的宋将邬琼,因为前日曾见到所谓的青州府的文书,所以,今儿听说黄信来了,他是深信不疑,命人大开辕门,放他们进营。蒋敬来到中军大帐,只见正当中坐着一员将,不用问,肯定是邬琼了,两边分别坐着两位将官。书中代言,这二位乃是莱州、登州的都统制俞仁、尤元明。蒋敬上前给邬琼见礼:“黄信参见将军。”邬琼忙起身还礼:“哎呀,黄将军少礼。”然后,邬琼给蒋敬引见了俞仁和尤元明,几个人互相见礼,蒋敬落座。邬琼说:“将军托病不来,是不是因为念及旧日情分,不愿与阮小七、孙立等对阵呀?”蒋敬听到这儿,站起身来,躬身一揖,他正色和邬琼说:“末将前者在梁山泊犯下逆天大罪,幸蒙朝廷恩赦,建立微功,除授显职,即便是粉身碎骨亦难报天恩。这班反贼恶习不改,重又背叛朝廷,罪该万死,我与他们还有什么情分可言?只因末将冒染风寒,不能早日听令于帐下。今幸得痊愈,太守大人恐贻误军机,故催促前来。怠慢之罪,万望将军宽宥。”蒋敬说得跟真事儿一样,这戏都演绝了。邬琼一看蒋敬义正词严,又兼之相貌不俗,心中便有几分喜爱,他一摆手:“将军颇明大义,令本帅敬佩。久闻将军有‘镇三山’之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蒋敬忙谦逊一番,然后,问邬琼:“大帅和山上草寇见过几阵了?胜负如何?”邬琼说:“嗐,这些草寇都是些狂魂野鬼,只有栾廷玉武艺尚可,原是杨太尉标下,在东京之时,本帅曾会过他。他被授予登州都统制之职,谁想此人不知报效朝廷,反倒也反了,落草为寇。除他之外,其余人不足道也。本帅与他们三次交锋,他们都不是对手,如今死守山寨,不敢出战了,我军不日即可一战成功,荡平登云山。”
蒋敬一听,心说:“这家伙够能吹的,口气不小。噢,山上英雄除了栾廷玉,都没放在他眼里,这也太狂了!等过几天,你吃了暴亏,就知道登云山众好汉非等闲可比了!”蒋敬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还得恭维邬琼几句:“大帅虎威,末将早是如雷贯耳,谅这帮草寇绝非大帅对手,不日我军即可奏凯!”“哈……”邬琼听了这话,心里舒服,他是仰天大笑。就在这时,中军官来报:“启禀大帅,门外有登云山喽罗要求见元帅。”“噢?所为何事?”“前来递呈降书。”邬琼冲蒋敬、俞仁、尤元明三人一笑:“怎么样?这伙儿贼寇顶不住了,要不战而降。”他吩咐中军:“叫下书人进帐来见。”“遵命!”工夫不大,中军带着一名喽罗进了大帐,喽罗给邬琼见礼已毕,递上降书。邬琼看完了,命中军将喽罗带下去,然后,和蒋敬他们商议:“登云山草寇要纳款归降,列位将军以为如何?”尤元明说:“大帅,王者之师,恩威并用。他们这些人也是为时势所迫,权且啸聚山林。今既要归顺朝廷,我等当网开一面。就是昔日梁山与朝廷交锋数年,不也是降诏招抚了吗?末将以为,应当允其纳降,望元帅三思定夺!”
蒋敬怕邬琼起疑,他故意劝阻:“末将以为不可。若是良民不得已而啸聚山林,情犹可恕。而今这伙儿贼寇,招安复叛,国法所不容。况区区小寨,破之何难!不可准其纳降!”俞仁说:“黄将军虽言之有理,只是此山山势险峻,林木丛杂,他们又死守不出,我们恐要与其相持日久;眼下朝廷西北用兵,粮饷不足;况且我等登、青、莱三州兵马,尽数调出,城内空虚,如有别处贼寇乘机攻城,为祸不小。末将以为不如允其归降。但牢记兵法所云:‘受降如受敌’,多加提防也就是了。”邬琼点头,:“嗯,俞将军之论,本帅深以为然,就准其纳降。”当下,邬琼命中军带喽罗进帐,告诉喽罗:“本帅可以准尔等来降,限三日内都要到辕门听候号令,若有迟延,攻破山寨,寸草不留!”喽罗连连称是:“元帅,我等明日即烧毁山寨,带上粮草等物及花名册籍,全部下山,听候发落。求元帅先赏给免死牌,我等才好下山。”邬琼叫军政司给了喽罗一张大牌,告诉他:凡投诚者到大营点名过卯,均有赏赐。宋营中将士听说登云山众好汉要举寨归降,免除一场厮杀,全都乐坏了,就等着完事儿早点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