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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安道全避祸安乐村

安道全直奔山东而来,并不是他想好去哪儿了,而是他觉得山东人地两熟啊!一路之上,安道全想到萧让、金大坚为了自己而被大理寺传去讯问,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可自己又无能为力,也不知道宿太尉能否把他们保出来,所以,十分忧闷。走了十几天,才来到山东地面。如果有坐骑,一天可走上两站,找吃住的客店是没问题的。可是,安道全是步行啊,他又不擅长走路,所以,走得很慢,常常到了傍晚,找不到食宿之处,只好忍饥路宿,吃了不少苦啊!这一天,眼看日落西山,路上行人稀少,附近看不到村庄镇店,安道全又累又饿,腰酸腿软脚生疼,一打听路上之人,前面倒是有镇店,不过,还有十里,他一咧嘴,没办法,只好咬着牙继续往前走吧!又走出有一二里路,就看见前面有一座小村庄,在官道旁有一所院落,门前有三株古木,屋后靠着山冈,左边有一条溪涧,上面横架一座小石桥,一枝老梅横过溪涧,此时尚未开花,环境清幽,要不是赶在冬天,景象一定更美。安道全一看,这地儿不赖,干脆,就到这户人家借宿一宿吧。他实在是走不动了。安道全走到门前,这时,就见从院里走出来几个小童儿,抱着书包,像是散学回家的样子,在小童的后面,有一个人跟着出来关门,见此人高巾道服,骨格清奇。

安道全赶忙上前拱手:“先生请了。在下乃行路之人,因贱体瘦弱,疲惫饥饿,一时找不到客店投宿,斗胆欲借贵庄权宿一夜,房金明日拜纳,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此刻,天已黄昏,月亮还没上来,看人看物不是太清楚,门里那位模模糊糊打量了打量安道全,见他气质儒雅,言谈举止十分斯文,就点了点头:“我看先生乃斯文之人,唯恐山乡僻壤多有怠慢,招待不周。既是先生不弃,那就里面请吧!”说着,将安道全让进院中,二人到草堂之内,分宾主落座。

安道全坐下之后,有个小书童点上灯,放在桌上。安道全和主人脸儿对脸儿,互相打量。仔细看了几眼之后,那主人就问:“尊驾可是安先生?”这一问,可把安道全吓坏了,吓得他也不累也不饿了,当时就精神了。他心想:“在这地方怎么会有人认识我呀?不好哇,是不是朝廷画影图形拿我呢?我可得多加小心!”可是,他仔细一看对方,也觉得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看人家一脸和善,不像是歹人。安道全觉得自己可能太紧张了,有点儿草木皆兵。怎么回答呢?嗐,先反问他一句,看他是什么人,再作答也不迟。想到这儿,安道全一拱手:“敢问足下高姓大名?”他不敢说看着眼熟。那人一抱拳:“小可名叫闻焕章。”安道全一听,眼前一亮,他一下子想起来了,二人曾在京城见过,几年不见,难怪认不出来了。安道全知道闻焕章这人不错,应该和他说实话。安道全又拱了拱手:“先生勿怪,久违足下,一时不敢相认,望乞恕罪!不才正是安道全。”哎呀,闻焕章大喜呀,他重新和安道全见礼:“安先生稍坐,我安排茶酒,与先生迎风洗尘。”说完,他转身进了后堂。工夫不大,闻焕章出来,献上香茶,他问安道全:“安先生,你在朝廷供奉,王公大臣不时晋谒,车马盈门,如今怎么独自一人来到此处啊?”安道全听完,他编了个瞎话儿:“唉,是这么回事儿。我奉旨到高丽国医治了高丽王的病,归来时在海上翻了船,险些丢了性命,幸亏被人救起。从此之后,名利之心已冷,思量着回转故土,以图安闲自在,不想在此遇到兄台。连日以来急于赶路,心绪不宁,看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停了一下儿,安道全又问:“兄台与高太尉交厚,却为何不在京城,而在此间啊?”闻焕章叹了口气:“我和高太尉哪里谈得上交厚,只不过是他当时用我而已!在下生来无媚骨,不愿‘摧眉折腰事权贵’。阿谀奉承,非我所能,故离京来此安乐村避喧求静,靠教授小童度日,倒是吃也香甜,睡也安然。”原来,闻焕章曾在高俅府上做过虞候,和安道全有过几次交往。俩人谈话之间,书童端来酒菜,二位相对而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闻焕章说:“先生此来,小女有救了!”安道全很纳闷儿:“兄台此话怎么讲啊?”“嗐,先生有所不知。在下膝下无子,只生一女,年已长成,性情文静。拙荆亡过,家中之事,全赖小女。可没想到此儿得一怪病,白昼昏沉,彻夜不眠,神情恍惚,日渐憔悴,饮食俱减,常自言自语,还独自发笑。我遍请远近名医为其诊治,均不见效,有心去京城请先生,但恐先生事务繁重,不能前来。为此,我终日忧心如焚,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也是上苍见怜,我儿命不当绝,今日先生从天而降,小女总算有救了!”闻焕章刚才所说的“拙荆”,就是在人前称自己的妻子。安道全听闻焕章说完,点了点头:“兄台放心吧,在下一定尽力而为。不过,诊脉必须在白日,等明日一早,我为令爱诊病。”“好、好、好,那就有劳先生了!请!”二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两个人谈得很投机,一直喝到二更天,才停杯罢盏,用过晚饭。饭后,闻焕章把安道全领到书房安歇。虽然是茅屋草舍,纸窗木榻,但是纤尘不染,很干净。闻焕章安顿好安道全,告辞而去。

安道全连日劳顿,住在客店中睡觉也睁着半只眼,时刻警惕着,睡不安稳。今儿在闻焕章家,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倒头便睡。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安道全才起身。梳洗已毕,用过早饭,安道全叫闻焕章领他到小姐的卧室,为其诊脉。来到内室,闻小姐在帐幔之中伸出玉腕来,安道全坐在床边,凝神静气,认真把脉。过了一会儿,安道全和闻焕章说:“脉理已明白了。只是古方书上说得好:‘病有四要:望、闻、问、切。’我要看一看小姐的面色,才好定下药方。”闻焕章听了,忙叫丫环掀开帐幔。安道全一看闻小姐,虽然略显消瘦,但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容貌俊美,只是面带浮红。安道全心里就有数儿了,他站起身和闻焕章来到书房之内:“闻兄啊,小姐这病乃是七情所伤,以致神魄失守、阴阳不调的症候,需要一月之功,方可痊愈。”闻焕章一听,连竖大指:“先生真神人也。小女确是因拙荆亡故,伤怀不已,终日悲泣,以致如此。”安道全说:“此处偏僻,可有药铺?我怕一时难以将药备齐。”闻焕章说:“这倒不难。此间离东昌府只有二十里,用什么药,先生只管开出来,我命人去买也就是了。不过,在下想屈尊留先生在此住上一月,待小女痊愈之后,再返回故里。只是唯恐耽误先生行程,我这茅屋草舍又怕委屈了先生。”安道全一摆手:“此言差矣。既蒙兄台不弃,我自当善始善终,医好令爱之疾。再说了,我回乡不急,治病要紧,兄台不必客气!”“如此甚好!”闻焕章大喜过望。安道全开好药方,闻焕章派人去东昌府买药。买回药来,煎好让小姐服下。说来也真神了,当晚,闻小姐就安然入睡了。闻焕章十分高兴,连连夸赞“神医”。

安道全就在闻焕章家住了下来,他怕被人发现认出,也不出门,整天呆在书房之中看书。闻焕章授课之余,就陪安道全聊天儿。时间过得很快呀,一转眼,过去将近一个月了,闻小姐的病痊愈了,又恢复了昔日的光彩。安道全一看小姐病好了,自己就要作别起程。闻焕章苦苦挽留:“小女赖先生神功治疗,已得再生,无以为报。今正当残冬腊月,天气严寒,道路积雪,行走不便,不如且在舍下多盘桓几时,在下略尽薄意,等天气转暖,再送先生登程不迟。”安道全见闻焕章一片诚心,自己呢,也真没地儿可去,于是,就谢过闻焕章,又住下了。时间一长,安道全和闻焕章朝夕谈心,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也就不再隐瞒了,把自己所遭遇的事儿一五一十全和闻焕章说了。闻焕章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他就和安道全说:“既然如此,先生就更不能走了。先生被小人所害,所说罪名,都是凭空捏造。如今不必着急,等过些时日,我叫人到东京,探听消息,如果此事已了,先生则再无忧矣!”安道全听了,连连点头,就这么着,他就踏踏实实地在闻家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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