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两天,到了韭山门,这里是闽、浙交界之处。有一名将官,带领三百名军兵,十艘战船,把守在这儿。他们的任务,就是盘查过往船只,严防私通外番的,以及打击海盗。这些人,远远地就看到了李俊的船只,一声号炮,把战船一字排开,摆在隘口。为首那员将,全身披挂,手执三尖两刃刀,站立在船头,旁边儿士卒架起火炮,等候将军下令。李俊一看:“这怎么办啊?咱自行出海,这怎么能说得清啊?”没官府证明,不好办呀!乐和说:“大哥别忙,咱这船上不是有枢密院的批文吗?有这玩意儿就好使!”“对呀!我怎么把它给忘了!”李俊乐了。这时,只听那位将官高声喝喊:“呔,对面来船,去往何处?尔等是什么人?快快报了上来!”乐和不慌不忙,冲那将官一拱手:“将军请了!不要误会,我等乃是奉枢密院童大人之命,到福建采办香珀的。”“噢?”那员将怔了一下儿,又说:“既是枢密院童大人差遣,必有令箭书文,拿来我看!”乐和命人将船靠近,两船头对头,然后,从怀中取出劫船得来的批文,递了过去。军兵接过批文,交给将官,那将官接过来仔细观瞧。看了一会儿,命人从舱中拿出一本簿册,核对了一番。对完了,他瞪起双眼:“大胆狂徒,分明是奸细!批文说是去高丽公干,你怎么说到福建采办香珀?如今奸谋败露,尔还有何话讲?”原来,凡是出海船只,一方面枢密院给了批文,另一方面就行文通知沿途经过的口岸地方,说明某人往某处做何事,批文上只有字号查对,不注出所去的地方,以防假冒。乐和不明白这里面的细节,刚才,他看批文上没注明去的目的地,所以,就随口说了个往福建采办香珀,这一来,和对方的来文一点儿也对不上,让人家看出破绽了。
这时,费保一看露了馅儿了,他是个急性子,心说:“和他废这话干什么?打发了他就得了!”费保也没和李俊、乐和打招呼,抄起一柄五股鱼叉,奔着那员将官劈头投了过去。费保数年来在太湖上,专门儿练用鱼叉扎湖中大鱼的功夫,可以说是百扎百中,今儿,他把那将官当成大鱼了。这叉“嗖”直奔那将官的咽喉扎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那将官再躲闪来不及了,“噗”一下子,正中咽喉,这位连吭都没吭一声,“扑通“一头栽入大海,完了。按理说,不应该将这将官扎死,可是,费保也是万般无奈,才有此举,不然你就过不去呀。扎死那将官之后,童威、童猛、倪云、高青、狄成等人,一齐纵身跳到官军船上,挥手中兵刃,就要砍杀船上的军兵。就在这会儿,只见另一只船上出现一人,此人将巾绵甲,身材高大,他冲童威等人一抬手,高喊一声:“列位且慢动手!我看有几位面熟,动问一句:你们可是梁山好汉?”李俊在这边儿船上闻听此言,冲那人一点头:“不错,某乃梁山混江龙李俊是也?足下如何认得我等?”那个人一听这话,在船头倒身便拜:“原来是李头领,在下有礼。”李俊愣了,他忙和乐和等人跳到对方船上,扶起那人:“敢问足下是什么人?”那人站起身来,和李俊说:“我名叫许义,原是梁山浪里白条张顺头领的部下。昔日从征方腊,张头领死在涌金门,班师之日,我没随军回京,就住在了杭州。后来投到汪统制麾下,做了一名哨官,被分拨来守这韭山隘口。刚才我看您及另外几位都面熟,想是梁山的头领,因为分别数年,说不准头领们的名姓,一时又不敢认,怕叫错了。李头领为什么路经此处呢?如今,您这是要到哪儿去呀?”李俊听许义说完,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难得许义犹念旧情,自己不能不说实话,他长叹一声:“不瞒贤弟,我等因国中奸臣当道,小人猖獗,屡屡遭其陷害,无以安生度日,实在不愿受这窝囊气,被逼无奈,这才决定出海寻一安身立足之处,故途经此地。”许义一听:“那么,您想到何处去安扎呢?”“唉,沧海茫茫,漫无边际,我等也不知到何处为好!”“李头领,我在此已久,海路尽熟,如您不弃,在下愿随您去找一富庶之地,如何?”“哎呀,如此甚好!”李俊大喜:“只怕贤弟乃是官身,轻易去不得呀!”“欸!”许义一摆手:“管他什么官身不官身的,我早就不想干了!想当初,我也是生长在浔阳江上,随张头领到江州劫法场,救了宋头领,白龙庙聚会我也在那儿。上了梁山那几年,逍遥快活,至今难忘!宋头领是好人,待众兄弟都如手足一般,前者闻听,他在楚州被奸贼用鸩酒所害,我着实伤感了一番。刚才被杀的是我们的将军,此人乃是老贼高俅的表侄,名叫田富,一点儿本事也没有,不学无术,倚仗着高俅的权势,当了个将军。他既不会为将,也不会带兵,专门儿琢磨着克扣军粮,对弟兄们张嘴就骂,抬手就打,而且动不动就用刑,残忍毒辣。我们这三百人对他都是咬牙切齿,弟兄们想杀了他,推我为主,也想着去找一个小岛容身。我知道自己无才少能,所以,就没答应,叫大家暂且忍耐。李头领,您如果肯收留,我们这些人都愿跟随您走。”
李俊正发愁自己这些人兵力单薄,缺刀少枪呢,现在一听说这三百军兵都愿归顺,真是喜之不尽。他立刻答应许义,然后,命人取出三百两银子分给众军,作个见面礼啊!嚯,十条大船上的三百军兵听了这信儿,大伙儿是欢呼雀跃,纷纷磕头谢恩。李俊笑着问许义:“许义贤弟,你原是张顺的部下,马步军头领你认不出,有情可原,可我和他一样也统水军,你怎么开始见面也叫不上我的名字了?”许义也笑了:“李头领,那时您又黑又瘦,数年不见,如今,您变白了,也长胖了,又留起了胡须,所以只是看着眼熟,叫不上名号了!”“哈……”李俊朗声大笑哇:“殊不知‘人过青春不再来’呀!倏忽数载,人事变幻,难怪不敢相认!”两个人又唠了几句闲篇,许义和李俊说:“咱既要到海外寻岛安身,也定不下是去哪一国、哪一岛。各处言语不同,文字有别,为了方便,必须带上几名通事才好。”通事,就是翻译。李俊问他:“那你这儿有现成的通事吗?”许义说:“有是有几个,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去,这么着,今晚您就留宿此处,等我问了,找好通事,明日回复您。”“好吧。”两人说定,当晚李俊等人就在韭山门过夜。等到第二天,许义来见李俊:“李头领,我已选好三个通事,他们一人通一处语言文字。不过……”“不过什么?”“他们要得重赏,才愿跟咱去!”李俊一听:“这有何难啊!你把他们叫来。”许义把三个通事叫来,李俊和他们交谈了一番,都给了重赏。重赏之下有勇夫啊,三个人都同意随众人前去,这就说定了。书中代言,这通事可了不得,以后李俊等人奔走各处,多亏了通事打前站和当地人交流沟通。
李俊等人在韭山门耽搁了两天,然后由许义引路,十几只船扬帆南下。这天,天色晴明,风平浪静,李俊十分高兴,心情舒畅,就叫人摆酒,和众兄弟及许义饮酒闲谈。大伙儿天南海北,海阔天空,聊得正起劲儿呢,忽然,就听后面的船工高喊,:“不好了!赶快停船!”喊完之后,水手们七手八脚落下风篷,抛下锚碇,停了船。李俊大吃一惊,忙问水手:“因何停船?”水手摆摆手,低声说:“别问了,少说话。”李俊和众人都十分纳闷儿。这时,一个水手冲前面一比划,大家举目观瞧:但只见前面海中白浪如山,如涨潮一般,伴随着响声如雷,在巨浪中冲出一头大鱼,脊背竖起来像大旗一样,扬须喷沫奔着这边儿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