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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郭京持信入建康

郭京见赵良嗣问他意欲何往,不禁叹了口气:“唉,若到北京,童大人必然见罪,我辜负了师父的荐举,也无颜去东京见他,左右为难啊!”赵良嗣想了想:“有一个好去处,我荐你前去投奔,定被重用。”“哎呀,若能如此,求之不得!”赵良嗣吩咐人取过文房四宝,他写了一封书信,准备了一担备用的衣物等生活用品,又叫人拿了三十两银子,一起交给郭京:“这封书信你投到江南建康府王宣谕衙中,那王宣谕乃是当朝少宰王黼的大公子,名唤朝恩,年少风流,今驻守建康。我在书信中,写明了你我的关系,以及足下的大才,王宣谕自当另眼相待。先生到后要谦和诚谨,不可妄自尊大,招惹事端。我因公务在身,也不便耽搁,咱们就此别过,望先生珍重。”郭京是感激涕零,一再致谢,他送赵良嗣到了黄河边,才拱手而别。

郭京本是落难之人,几个月来,要顿饱饭都不容易,一时间,赵良嗣给他换了身好衣服,又给了他三十两银子,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胸脯挺起来了,眼睛眯起来了,嘴撇上了,那份儿端圆了。他重新回到驿馆,一屁股坐在赵良嗣刚才的座位上,破口大骂。骂谁呀?骂驿丞呗。驿丞从外边儿跑了进来,他知道这位是御史大人的故人,况且赵良嗣去之不远,不好得罪。所以,驿丞忍气吞声,满脸堆笑,给郭京跪倒赔罪:“小的不知老爷是御史大人的好友,有眼不识泰山,方才甚是得罪,望您大人大量,宽恕小的吧!”郭京一看驿丞那诚惶诚恐的样儿,他心里这舒坦,比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还美。等那驿丞磕了几个头,他这才头不抬、眼不睁、慢悠悠地说:“起来吧,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告诉你:方才去的那位大人不是我的朋友。”他这话一出口,驿丞愣了,心说:“不是朋友,怎么对你这么好哇?”郭京接着说:“他是我的小徒,当初因得我之力,他才一朝富贵的。我化作乞丐,是故意来试探他的,看他是否富贵忘了本。还不错,他对我这老师还是很尊敬的!”这位胡说八道一点儿也不脸红!驿丞差点儿乐喽,心说:“吹什么呀?你要是御史的老师,他会让我把你叫进驿馆啊?他得亲自出迎、去接!再说了,那会儿你说话,还有吃饭那相儿,我也听见了一耳朵半耳朵的,也看到了两眼,有这样试徒弟的老师吗?”驿丞心里这么想,嘴上还不能给他说穿了,他一个劲儿冲郭京点头。郭京一看:“你别光点头了,我这不准备去建康了,你该怎么帮我安排上路事宜呀?”“老爷,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你这儿有闲人吗?给我弄个随从。”郭京心想:“我大老远的去建康,身边没个跟班儿的,去了让人笑话!”他又摆上谱儿了。“好说,好说。我这儿有不少刺配的囚徒,不知您用多少人啊?”“多了没用,我也不好过于麻烦你,你安排一个老实巴交的,帮我挑行李就行了。”“好嘞!”驿丞答应一声,下去了。不一会儿,领来了一名囚徒。驿丞当着郭京的面吩咐囚徒:“这位老爷乃是方才从这儿走的御史赵大人的老师,你在路上要小心服侍,到了建康,老爷高兴,自然会赏你。”“大人放心吧,小人记下了。”郭京见那囚徒长得结实,面带憨态,他很满意,冲驿丞一摆手:“好了,我也不叨扰了,告辞!”说着,叫囚徒挑着行李,出了驿馆,从山东取路够奔建康。建康就是今天的江苏省南京市。等郭京走远了,驿丞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呀!”

走了几天,郭京问那囚徒:“我也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方人士?为什么配在驿中啊?”囚徒忙回他:“小的没大名,在家排行在五,故只有一个小名叫汪五狗。祖上是陈州人。父亲带我到河北经商,没想到本钱全赔进去了,父亲忧急交加,一病而亡,我就流落在河北。人穷志短啊,没办法,只好跟着别人做些掏摸的勾当,犯了事儿,刺配在驿,现在期限将满了。驿丞见小的诚实,所以叫我来服侍相公。”郭京点头:“好,你一路上小心谨慎,我有心要抬举你。你随我到了王宣谕府中,自有好处。”汪五狗一听,十分高兴:“相公若肯提携,乃是小人的万千之幸啊!”

郭京二人在路上又走了四五天,来到了天长县界上,过了江就是建康了。这天天色已晚,走到一个村落,他们找了半天,只有一家小客店。郭京走进店去:“店家,有好酒好肉,快拿上来。”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头儿扶着墙从里面走出来:“客官,我们这是乡村小店,没有肉卖,酒只剩下两角了,要吃饭,也得自己做。我这儿打摆子,什么也干不了,有一个儿子又没在家。唉,对不住了。”老头儿说完,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屋子,拿出两角酒、二升米、一碟熟菜放在桌上:“客官,我实在支持不住,得睡去了。”郭京一听:“这没肉,让我怎么用饭吃酒哇?”老头儿摆摆手:“说这没用。里面先到的一位客官,也只是用些熟菜,没有肉。”说了几句,老头儿喘上了,回屋歇着去了。汪五狗眼珠一转,和郭京说:“相公,待我去煮饭,准有荤腥让你下酒。”郭京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的,心说:“他这店里连肉也没有,这黑灯瞎火的,你上哪儿弄荤腥呀?看来这位,比我还能吹!”郭京坐了一会儿,猛然一股肉香扑鼻而来,他一抬头,只见汪五狗先点着灯,然后捧出一大盘肥鸡,又给郭京满上酒,郭京纳闷儿:“这鸡是从哪儿来的?”汪五狗笑了:“相公您就别问了,我见您没肉吃不下饭,特地弄来孝敬您的!”郭京一看:“不管从哪儿弄来的,趁这会儿没人,你也过来一块儿吃吧!”汪五狗盛上饭,二位吃上了。

俩人正吃得满嘴流油呢,忽然,门被人推开了,从外面进来两个人,一看郭京他们正吃鸡呢,二人大喊:“好哇,你们这做客的怎么偷吃我的鸡呢?”郭京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汪五狗不干了:“胡说!这鸡是我从前边儿路上买来的,谁偷你的了?”其中一个人用手一指汪五狗:“就是你!人赃俱在,还要嘴硬!刚才见你在竹篱边儿一晃身影,就不见了一只鸡,你还想抵赖!”另一个说:“不用和他废话,他脸上刺着字呢,肯定是个惯偷,把他吊起来,明早送官。”郭京听完他们的话,明白了,他心中暗笑:“汪五狗这小子又干上老本行了,一会儿工夫,偷了人家的鸡给炖了。”又一想:“不管怎么说,人家汪五狗是为了我才偷鸡的,我得给他解围。”想到这儿,郭京一指那俩人:“你们休得放肆!我乃是当今圣上拜为师父的林真人高徒,不是好惹的,你们欺负我的从人,难道不怕治你们的罪?”其中一个人一听,眼一瞪:“呸!管你什么林真人,林假人的,就是皇帝也不能随便偷人家的鸡吃!”说完,一把揪住汪五狗,就往外拖。这时,从对门房中走出来一个客人,过来劝解:“二位,消消气。肯定是这位客人去买鸡,不见主人,先逮来宰了。你们不就是要银子吗?快快放手,我这儿有一钱银子,你拿去吧!”其中一个说:“哼,我这鸡是养来报晓的,谁说要卖?况且他是偷的,一定要送官治罪!”另一个说:“算了,看在这位客人的面子上,饶了他吧。”说着,接过客人手中的银子,拉着那位走了。

两个人走了之后,郭京冲那客人一拱手:“有劳先生排解纠纷,不知尊姓大名?”那客人抱拳还礼:“不才姓尹,名文和。”“尹相公,在何处高就哇?”“某乃闲散之人,欲往建康会友。”“哎呀!”郭京闻听大喜呀!他一见尹文和风姿俊雅,年轻后生、一团和气,便有几分喜欢。“实不相瞒,我也要到建康,咱们是同路。在下姓郭,名京,因王少宰的公子王宣谕差人来请,我特去拜访。今日之事,多亏相公援手,不然,鸡钱事小,出丑是大。”郭京叫汪五狗拿银子还给尹文和,尹文和说什么也不要:“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出手相助,为人之本。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日还要赶路呢!”郭京再三致谢,各自回房。第二天,算了店钱,郭京、汪五狗和尹文和结伴上路,一路上说说笑笑,了却了旅途烦闷之苦。

渡过扬子江,到了建康。建康乃六朝建都之地,虎踞龙盘,山川秀丽,一派繁华景象。郭京带着尹文和找到神乐观落脚,他说自己是龙虎山天师府差来查察各处宫观道士的。道观的观主一听是上差,不敢怠慢,对他大献殷勤,盛情款待。龙虎山天师府在江西省上清镇,为道教最早的发祥地,为天师道教祖庭,并尊为第三十二福地,它是历代天师掌管天下道教事的总署及张天师生活起居的地方。道教的总司令部啊。郭京这家伙真能瞎白话,骗吃骗喝,说瞎话不皱眉头。歇了一晚上,第二天,郭京给汪五狗买了身新衣服,带上他,拿着赵良嗣的信,到宣谕府上去见王宣谕。尹文和也访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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