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箭羽坠崖
却说杨戚与白胜天比试负了重伤,蜀中医回天乏术。
是日夜里,杨戚伤重不治,解甲归天。四方门一时陷入悲伤之中,死寂的气氛压着四方门的弟子。顾青枊失了数十年之好友,更是悲痛欲绝。箭羽见师傅如此之境,想到师傅的至亲之人,便想将其接来,为师傅守陵守孝。记得杨戚平日里最喜欢这箭羽,也时常向他说起家中之事。
为避开江湖恩怨,杨戚的原配夫人一直住在乡下,生下两个儿子没多久便仙逝了,便将两个儿子送到师傅那儿习武去了。杨戚没多久便又娶了一房,住在四方门,因此,门中少有人知道杨戚儿子一事。现在想想,也有十余年了吧。
箭羽使了几人连夜快马加鞭,赶去了天山口。
而在此时,星月老人伤势全癒,已出了关了,听闻杨戚一事,心中便暗自高兴起来,派了人去监视着四方门。
星月老人得知箭羽派人去天山口定是通知杨戚师傅云叶,心想:杨戚在四川德高望重,影响极大,他一死,我星月派恐有出头之日,如若他死后,他师傅来了四川,我星月派怕是更不好过了。于是星月老人决定半路截杀四方门送信人。
次日,四方门弟子来报,昨日派出送信的师兄弟在城外七里亭被杀,每人身中数十刀,血肉模糊,手段残忍,令人发指。箭羽听后愤怒万分,双拳紧握,指节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心想,定是那星月老贼从中作梗,这老贼欺人太甚。
箭羽想亲自去天山口,又担心星月老人调转枪头,攻打四方门,恐师弟们不敌,可消息还是要送去的,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冒险代为送信,箭羽带了十个身手较好的师弟出门,留顾老爷子在门中料理师父后事。
这日天空未明,箭羽便同师弟们从后门悄悄出发了。一行轻挪细步,动作敏捷,不多时便到了城外。
此时星月派守在四方门的小兵来报于星月老人:“启禀师傅,四方门有人趁夜出门。”星月老人道:“那日杀了个血腥,如今又出城,看来他们已有准备,按脚程算,此时应该出了城了。”刚说完,又有弟子来报道:“启禀师傅,门口有二人求见,一人高而瘦,身着一身黑衣,长发批肩,遮脸挡面看不清面相,一人矮而胖,大肚遮靴,似极了西天弥勒。弟子问及来历,他等只说是师傅请的。”星月老人哈哈道:“终于来了,快请。”
等弟子将二人请到了大堂,星月老人连忙派座,上茶,一阵寒暄后,星月老人道:“论武功,二位可算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只因身形长得怪异,不为武林所容,后退居关外,做上了劫财掠货之事,也赢得个“关外枭,塞上怪“之名。今日老朽请得二位到府,即是有求于二位,对于二位也算得上是一桩大买卖,不知二位有无兴趣?”那二人连声道:“我们二人不做他人屠人工具,我等只为钱财办事,我们能不能做,要看星月掌门给个什么价了。”星月老人道:“好,爽快。情况紧急,老朽就说正事。今有一行人要到天山口,我不想这些人能到得那儿,你等二位可有法?他们去那处的目的是……”没等星月老人说毕,二人打断道:“我们做事,不问原因,有钱给就可以了,我二人立即出发,星月掌门只在此备好银钱便是。”说完二人便火急般赶出了门。星月老人见二人走远,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他身旁梁杰问道:“师傅,他们并未与我们商量价格,我们如何备银钱?”星月道:“他们二人一向如此,根据事情难度收取钱财。不过我们也不用给了,等事情办完,结果了便是,省得麻烦。”梁杰看着星月为难地答道:“是,师傅。”
关外枭,塞上怪出星月派,很快便追上了箭羽一行。天蒙蒙亮,可见一些行人的影子穿行在七里亭外笔直的松间道上。箭羽见天快亮了,一路行来,此处甚是阴森,骇人心魄,便谓众师弟道:“此处恐有埋伏,各位师弟小心。”箭羽一行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迈着小心的步伐继续前行着。
“啊哈哈……呜哈哈……啊哈哈……“不知从何处传来瘆人的的嘻笑声,箭羽叫师弟们找好掩体,小心埋伏。突然,箭羽一师弟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便断了气。箭羽忙过来查看,并未发现伤口。心想,这人死得倒是奇怪吓人。不一会儿,箭羽环望天空,谓道:“不知是哪路神仙,可否现身一见!”
嘻笑声不止,众人心慌之时,又一名师弟一头载倒在地。箭羽愤怒道:“不管你是神是鬼,我都将叫你拜阎王。”说完架穿甲箭,胡射了一通,突然箭羽身左一人影飘过,箭羽又是一箭,这时,一个高瘦之人似魂灵般从天空飘飘落下,落在箭羽身后不远处。箭羽转身见此人怪异,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挡我去路?”又是一阵嘻笑声萦绕而过。“你问我?我要问谁?嘻哈哈……“那高而瘦的人答道。正当箭羽不知何再问时,从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问我!”箭羽一行转身一看又是一怪异之人,那人生得黄胖而矮,外相极为不称。
“啊哈哈,我兄弟二人的大名你等小辈还不配知道,能知道我们名的只有一人,啊哈哈……“那矮子一说完,另一人便说出两字~死人!箭羽一头雾水之际,二人便动起手来,一场恶战下来,箭羽已殒了四名师弟,箭羽本想与这两怪物拼杀至死,却被两名师弟阻止下来道:“大师兄,任务未成,如何拼得?你先走,我二人垫后。”说完推开箭羽,朝那两怪冲去。箭羽趁着林中雾气,一下消失在那二怪眼前。
箭羽与胜下张亮、郭轩二位师弟一路向西逃去,星月老人派去的两位杀手亦穷追不舍。箭羽自知不是对手,便没有与之正面冲突,三人变化行装,隐于市集行人之中。
二日后,三人终于到了天山口脚下,山脚下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地流着,溪中水草随流水自由摇摆着,小溪两岸鲜花密布,蜜蜂在花间集着蜜,蝴蝶四处飞舞。小溪转弯处一处竹建吊脚楼还冒着袅袅炊烟。箭羽三人见此美景,不由驻足观望,许久后才朝那小楼走去。
到了那竹楼,张亮轻扣柴道:“有人在吗?屋里有人吗?”见无人应门,郭轩道:“屋主许是退世高人,云游去了吧。”箭羽想来也是,便与二位师弟进了门,坐着歇了歇。
天色渐黑,屋主人依然未归,箭羽猎了些野物,在楼下空地上烤着。火苗旺旺地向上蹿着,野物飘出诱人的香气,萦绕着整个竹楼。箭羽却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阵狂风打破了他的沉思,他一回神,似觉得不对,站起身来细细观察着。似听到身后什么声响,转身一看,一道剑气已然在眼前,箭羽不及躲避,摔倒在地,那剑气穿过箭羽“嘣“地一声直打在那楼下篝火上,溅起阵阵火花。楼上张亮,郭轩二位师弟听见声响,以为那二怪追来,着急忙慌地冲下楼来,箭羽见二位师弟下了楼来便站起身来,依稀从迷糊的夜色中看见一人影朝他走来。当那人走近时,箭羽三人才看清那人样子。
那人生得八尺之躯,满头白发梳起高高的发髻,发丝整齐有序,两鬓垂下一撮至肩,胸前一把大白胡须,身着一袭平地道袍,手持一把大铁剑。那箭羽不知其身份,想来便也是这屋主人了。正是箭羽思索之际,那道袍老人道:“尔等是何许人也,奈何住了我这竹楼?”箭羽见这人一身正气,想来不是什么恶主,便将自己身份及来此原由一五一十告之于那人。那人哈笑两声,便又消失在夜色之中。箭羽连叫了三声“前辈“,却没换得那人驻足。又过一时,箭羽等三人议论起那老人,正议论不休时,竹林间便传来“啊哈哈……嘻哈哈……“的声音,那箭羽一听,便纵身一跳,到了楼顶,观望片刻道:“又是尔等怪物,自出四川,对我等穷追不舍,一路上,害了我多位师师弟性命,今日已到天山口脚下,还不罢手,是英雄现身一见,我箭羽定让你趴个狗吃屎。”
那些怪人倒也没现身,片刻后,一个人影便与箭羽打将起来,霎时间,那人影幻化为七只影子,缠住了箭羽,箭羽一时不知所措,竟一翻身,不知去了何处。那二位师弟欲追将过去,不料那矮而胖的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道:“二位弟弟往哪方去啊?”说着便与二人打了起来,不一会儿,两名师弟便倒在了地,张亮缺了一手,郭轩折了腿,虽负重要,却没听到一二人一声呻吟。郭轩用手死死扣住了那矮胖怪,大声对张亮道:“师弟快走,去找大师兄,快走……”张亮见不是对手,想到任务还没有完成,便含泪跑掉了。
箭羽与那人影战至一悬崖处,走投无路,想到师傅,内心甚是惭愧。依稀的月光洒在箭羽肩上,可见左肩抓痕,直流的鲜血浸透了箭羽的外衣,从袖上流到袖口,从指尖滴落在地,可他直僵僵地站在那悬崖边上,一动不动,一点也没有害怕之意。那人影缓缓向箭羽走去,箭羽依然不动一丝。
天将明,日将出。箭羽在悬崖处,已无路可走,那人一步步逼近,突然那人将手一挥,一道气流平地而起,箭羽奋尽全力拉开弓,五箭连发,五支箭与那道气流相接,爆出了无数火花,穿甲箭四支打空,一支箭直插那影心窝,应声倒去,气流将箭羽打落悬崖。
箭羽正落悬崖之际,张亮刚好赶至此处,眼见大师兄箭羽坠下悬崖,自己又无能为力,不觉悲痛的跪倒在地,眼泪从这个连断手都不流的大男人的眼中疯狂落下,大声吼出心中的悲愤。
箭羽一行十一人,只剩了最后的一名弟子,这弟子在悬崖边哀嚎了许久。
濛濛的黑夜渐渐明朗起来,那老人回到竹楼,未见箭羽等人,心恐出事,便四处寻了起来,到悬崖边时,天已大亮,见张亮已瘫倒在地,老人将其带入竹楼,包扎好伤口之后问了他昨夜之事,张亮只泣道:“我大师兄坠入悬崖,怕是无生还之望了,大师兄,大师兄……”老人立即安慰道:“生与死本是天意,我等都要经历,生死有轻重,得道而死,故死得其所,入魔而生,生有何恋?你逃过一劫,应去做你该做之事。”
张亮听了老人之言,似有所悟,立马起身就往门外走去,老人将其拦下来道:“有什么事,向老夫说了便是,你只管在此养伤。”张亮将来此目的说与那老人听了,老者脸上现了难过之意,多时难以平复。许久后,那老者对张亮道:“你即在此养伤,我与你寻之人素有来往,你所传消息就让老夫代为传达吧。”说完便动身去了天山口。
老者到了天山口云叶住处,向屋内两人说道:“杨毅杨超,快收拾包袱,收我下山。”见有人吆喝,杨毅杨超二人忙出门相见,见那老者,二人道:“师公为何如此紧张,发生什么大事了?”
原来那老者就是云叶,山下竹楼本是他清修之地,那日正好去到竹楼,竟有这一番遭遇。云叶紧忙道:“休要多问,只管去收拾,路上再告于你二人。”那二人便各自进了屋。
此时,见老者已去多时,张亮放心不下,还是决定去看看,不想没走多远,便栽了跟头,摔在山沟里,昏了过去。
收拾好东西,云叶便带了杨毅杨超二人到了竹楼。到竹楼不见张亮,心想张亮可能去寻了他大师兄,便没管他,带着杨毅杨超二人赶往了四方门。
二日后,云叶一行三人已进入甘肃境内,在一边陲小城镇的一间茶馆内,三人正坐着歇息,三人要了些馒头、素包,歇息间,杨毅还是忍不住问了云叶:“师公,您带我和弟弟已行了二日路程,还没有告知我们所谓何事呢?”哪想云叶放下手中的馒头,有些为难地说:“到了家,不就知道了?”杨毅心想,必是四方门出事了,可他万没想到是杨戚的事,见师公这般,他也没敢再问。
吃好喝好,再带上些,算是干粮了,三人便又骑上快马上了路。
杨戚过世的消息在四川传得沸沸扬扬,对于杨戚的死,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说:杨戚为人正直,治门有方,门下弟子皆是善良之辈,也有人说:杨戚虚有其表,是个伪君子。总之,林林总总,不尽相同。
云叶一行一进四川,便有各种传闻传入耳中。终于,杨毅杨超在云叶那里没得到的答案,在四川行人那儿得知了。二人睁大眼睛看了云叶一会便匆匆走了,经过一家酒肆,听得有人在说杨戚闲话,正在火头上的杨毅兄弟便上去就是一顿好打,云叶忙来阻止,缴了械,赔了礼,道了歉,还了钱,将二人拉到一旁道:“这就是师公不告诉你们的原因,闲言碎语,休要管他,一切等回了四方门,自有分晓。切记切记。”
又是一日过去了,云叶三人终于到了四方门,只见得:“门口灯笼已换白,推门只见素装人。”云叶多日的冷静沉着在见了徒弟杨戚的棺椁后烟消云散,步履蹒跚地走向那杨戚灵堂,众人虽不识得此人,但见其神情并非恶人,却也没上去拦他。
待那云叶抱棺哭泣一会儿,顾青枊将其扶至坐椅问道:“前辈与我杨兄弟有何渊源?莫非……”云叶道:“不错,老朽就是云叶乃杨戚授业师父。那二人便是杨戚大公子与二公子。”云叶顺手指杨毅杨超,不想此二人已哭得不成样子。不一会儿,云叶便哭晕过去。
箭羽四方门这些时日,四川天气炎热,为怕杨戚尸体腐烂,想尽早入土为安,又想到二位公未到,索性将杨戚火化了,骨灰收进棺内,一直等着杨家公子。
过了几日,云叶处理完杨戚后事,便戚四方门与众弟子商议起来。云叶道:“我本不是四方门中之人,杨戚之位由其父所传,可少年之时跟从我学艺,也叫得我一声师傅,故来尔等对我不熟。十八年前,杨戚将二位公子付于我,尔等也可能不知此事,如今杨戚已故,老夫带二位公子回到四方门,望大家细心照料,大师兄箭羽为传消息与我,坠入万丈悬崖,生死不知。”
故人已故,悲伤的顾青柳见故友后事也大致完成,在此处也没了个牵挂,遂向云叶请辞,回了云南。离别之际,他还向大家劝诫道:杨门主故去,各位应该团结一致,尽力辅佐少主,重振四方门门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