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别说骑马了,真正的马儿我都没有见过。而这一路居然是坐马车而行,负责拉我这车的是一匹全身黝黑的高头大马,只是眉心有一束白毛,恰似一枚白色的心,煞是可爱。每每车一停,我就跳到那匹马旁边,拼命拍它的马屁,心里盘算着骑这么一匹帅马是多么威风的一件事情啊。
“小冥乖,小冥帅。”这天,我又流着口水,摸人家的屁股了。这家伙又黑又帅,每次都让我想起漫画书里酷到无与伦比的冥王哈迪斯,不管它愿不愿意答应,我就把这个名字强加给它了。
“小姐啊,你小心啊。”珏儿在后面脸色苍白,据说妲己这姑娘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只是性情孤僻,不喜于人攀谈。可惜我不是三千年前的老古董,没事就爱惹点事,生点非,苏护老爹只是以为我受惊过度,所以性格异常。殊不知我是三千年后来的人嘛!
我蒋晓莜顶多能活个一百年。那三千年的岁月够我转世轮回三十多次了……呃,好像也不是很恐怖的数字嘛。
我掰着手指头,又神游太虚去了。
那匹被我唤做小冥的马在我的干草和马屁攻势下,最近和我关系一片大好。看我一时半会不搭理它,居然主动低了头把脖子凑过来,在我脸上磨蹭,仰头示意让我爬到它背上。我左右看看,大家都眯着眼睛在迷朦的午睡状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何况这可是人家马儿第一次主动约我呢,怎么能不给面子啊。我激动地手脚并用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小冥马上长嘶一声,箭一般地冲了出去。这个笨蛋小冥,干吗要叫呢,好了,大家都被它这一叫给惊醒了。
“小姐,小姐!”珏儿一个人在后面跺脚大叫。
苏护和众家丁听见珏儿叫声和小冥嘶叫,半天才回过神来,赶忙解开栓在树上的马缰,可是那边,我和小冥早就撒欢跳入丛林深处没了踪影,什么叫做脱缰野马,这回我算是体会了个真切。
森林里,鸟语花香,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没有被人践踏过的森林,真的是如此迷人,阳光投射过参天大木的枝叶,照射在木间的青草上,点缀着白色黄色的野花。小冥的脚步慢了下来,成闲庭信步状。一人一马,静静前行。
“啊呜,啊呜。”悉悉嗦嗦的林间,有什么在低声怒吼。
小冥的脚步忽然不稳,它停下脚步,两个耳朵立起来,一副机警的样子。“小冥怎么了。”我摸摸它长长的马脸,它忽然抬起前蹄,大嘶一声,嗖地向前奔去,我抱紧马脖子,回头一看,天啊,这是什么啊,斑斓大虎,救命啊,这个我更是只在动物园看过啊,现在可好,它就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飞扑而来。
文天祥在暴走之后还不忘写了《指南录后序》描述他惊天地泣鬼神的十八死,现在我终于了解他的心情了,如果我有幸生还,将来也一定要写篇东西,名字就叫《指南录前传》: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不毕业当死;没产物当死;是夜实验室爆炸,几欲死;来商朝,与狐妖争肉身,几魂飞魄散死;马背遇虎,几虎腹死……【1】
不过还没有等我打完腹稿,凌空一支羽箭射来,身后风声立止,一片寂静。我回头向后看,大虎已然卧于血泊中,一动不动,可惜小冥还是两股颤颤,没头没脑地往前冲,竟然一头撞上了挡在路前的另一匹马,急刹车的结果是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当然另外那匹马上的人也不比我好多少,根据力的相互作用,他也是一屁股在草丛里。
“对不起哦。”我赶紧跳起来,伸手去扶他。他却不把手给我,只是看着我,难道古人听不懂对不起这三个字,那该怎么说,“抱歉,抱歉。”地上的人还是没有发应,我抓了抓脑袋,当然我知道像妲己这种容貌的美女,抓脑袋这个动作实在是……很不入流,可惜多年来的应试教育,加上我妈把我当成假小子这么养,实在没有时间让我养成良好的淑女习惯。
坐在地的男人不过二十岁上下,额头上绑着绿松石的束发,将一头乌黑秀亮的长发固定在肩后,他的眼睛大而明亮,我咽了一口口水,这样的长相搬到后世也是帅哥啊。他的背上背着白翎羽的弓箭,看来刚才那一箭是他射的。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可惜他还是没有说话,“难道帅哥是个聋子?”我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嘀咕咕,一边把手给他,他愣了一下,“起来吧,别坐在地上了。”这句他倒是听懂了,微微一笑,拉住我的手,站了起来。天啊,他的一笑简直是倾国倾城,我怎么把男人形容女人的一套用到这个男人身上了。
“你叫什么?”他问我,我们的手还拉在一起,他站起来之后,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头,我正在目测他的身高,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声音低低沉沉的,很好听。
“晓莜。”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糟了,说了本名,不过也无妨了,反正我要嫁给纣王了,估计和帅哥也不会再见了。
身后有悉悉嗦嗦的声音,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跨上马就走了。
“那你叫什么啊?”我在后面扯着嗓子喊。
可惜他已然没入丛林中,没有回答。我心痛地看着帅哥的背影,要是非要嫁人,也是嫁这样的帅哥比较好啊,虽然是个猎户,好歹也不用和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子折腾啊。可惜帅哥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留下。
我只能失落地爬上小冥的背,沉默了半晌。算了,反正也搞不清楚状况,还是快点找到苏护老爹的好,万一再钻出来一头熊啊,豹子啊,我蒋晓莜的小命就断送在这里了。静下来才听见老爹呼唤我的声音,“妲己我儿,你在哪里啊?”
“老爹,老爹!”我兴奋地扯着嗓子喊,这个时候才发现有个“家人”还是无比温暖啊。
珏儿一脸鼻涕眼泪地扑到我怀里,把我又撞到在地上,“小姐,你没事吧,吓死珏儿了。”
我在地上被她压得七晕八素的,真不是以前那个妲己乖乖女的性格,怎么调教出这么个无厘头的丫头。
“没事,珏儿,如果你还要踩在我肚子上的话,我就有事了。”我憋着气,说出最后几句话。
珏儿赶紧从我的身上爬下来。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目光还是留恋在刚才帅哥消失的方向。
【1】改编自文天祥《指南录后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