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州,西北小城,小城外的树林旁有一条土道。
此时土道之上正有一众行人,行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携家带口,他们只有几个独轮车用来运送行李,剩下的众多物资便只能背在那些年轻男女身上,老人们则负责照看尚且年幼的孩子。他们步履匆匆,似是逃难而过。
天值盛夏正午,烈日当头,酷热难挡,人人皆是汗流浃背,步履蹒跚。
人群之首,一男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把背上的米袋放在地上,喘着粗气对身旁的一个老头说道:“爹,歇歇吧!走不动了!”
老头也擦了擦汗,咽了下口水,回头看了看已经筋疲力尽的族人,说道:“盗匪追的急,还是再走一走吧!”
男子刚想再说,便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十分杂乱,显然不止一匹。
人群一阵骚乱,纷纷往路边避开,唯恐马队撞到自己。但他们人数众多,背负的行李又多,那马队速度极快,遇见人群也毫不减速,倾刻间便有数人被撞倒在地,哀嚎之声不断。
为首之人已经来到人群前面,稳稳停了下来。那人是一中年男子,眼睛狭长,神色阴险,留着两撇黑色胡子,他身上的白色铠甲泛着渗人寒光,胸前绣着斗大的“顺”字,身后披着血红色的斗篷,更显邪恶。男子所乘马匹和他身后之人不同,那马匹分明是一异兽,只见它四腿长满青色鳞片,坚硬无比,四根长须便如触手一般随着它的呼吸摆动不休,异兽眼睛通红,隐隐有血茫散出。
老头是人群中的领头之人,他走上前去,行礼问道:“这位官爷,您拦下我们可有事情?”
男子斜下眼睛,问道:“不好好在家呆着,这么一大家子都走了,你们是要去哪啊?”
老头神色恭敬,说道:“小人乃是宁家堡人士,世代居住于比,虽不富贵,但与世无争,倒也乐得。只不过上个月,宁家堡东的朝霞山上来了一群盗匪。那群盗匪无恶不作,我们不胜其扰,只能带着全族搬离故土。我们走的慢,挡住了官爷的路,还亡官爷见谅!”老头说完,还鞠了鞠躬,十分恭敬,唯恐惹恼了眼前的男子。如今正值乱世,这群兵不见得比那群匪更好惹。
“你们一共多少人啊?”
“男丁一百五十二,女丁一百三十人,老少数十,不再男女之列。”老头身为全家族长,对家族中有多少人口还是十分清楚的。
中年男子并未说话,他身后的随从之人却附在他耳边说道:“够了。”
男子点了点头,抽出了腰间的血红大刀,朗声说道:“眼前之人,乃是朝霞山上的盗匪所扮,本是为了乔装打扮,劫略县城。幸得人皇庇佑,得让本官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本官身为顺字营主官,理应尽诛盗贼,护佑百姓平安!兄弟们,随我上!”
男子说话之时,一行人便已知道他的真实用意。原来,随着人皇老朽,天下已成风起云涌之势,各地盗贼四起。那些剿匪军官常常不肯去招惹实力强劲的盗匪,但为了凑够人头,便会杀良冒功,保住自己的官位,甚至凭借这些人头军功,升官发财。
人群先是茫然,再是惊恐,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所有人立刻四散奔逃。
这些士兵早就将他们团团围住,人群哪里能够冲出去,即便有一两人冲了出去,远处便会有人骑马追上,将他斩于马下。这并不是眼前这队士兵第一次杀良冒功,他们早已有了经验:不能放过一个人!
情势急转直下,一时之间,哭喊声,嚎叫声,马蹄声,鲜血崩裂声,人头滚落声,声声不断,盘桓于土道之上,直及天际。
那老头见族人被杀,连忙跪在地上,不断向中年男子磕头道:“官爷,官爷!小的一家都是良民啊!可不是什么盗匪!您饶命!您饶命!”老头磕的用力,不过磕了两下,便被地上的碎石子磨破了额头,血流如注,甚是凄惨。
“盗匪会说自己是盗匪?老爷我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
不过说话的工夫,人群已被杀了大半。这群人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即便手里有不少农具,可又哪里会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对手?那群士兵将男子,老人和小孩直接杀了,将剩下的女子用麻绳圈了起来,任他们蹂躏**。
“官老爷,我们真是良民啊!真是啊!”
老头旁边的男子一边躲避士兵的砍刀,一边对他爹说道:“爹,这个时候你还求这个狗官有什么用!”
男子骑在马上,笑了笑,说道:“我是狗官,你是良民,真是自古以来的绝配啊!”说完,只见霞光一闪,血红长刀脱手而出,直奔男子脖颈而去。
啊!
男子只得喊了半声,那头颅竟被血柱弹起,已是一个死人无疑。
老头见儿子身死,再也不哀求男子,只是瘫坐在地上,喃喃道:“那群盗匪,你只要给他孝敬,他们便会放过我们,说话还算数。那群盗匪,是好人啊!”
血红长刀已经飞回,被男子握在手上,长刀之上沾满了鲜血,滴滴落下。男子身下的异兽用力闻了闻,竟开始****刀上的鲜血,似是神仙酒露一般好吃。
过了几刻钟,活着的人只有那个老头了。那群被圈禁的女子已经被侮辱后杀死,土道之上一片寂静,只有老头的呢喃声。
有几个士兵将那些幼子的尸体搬到了异兽眼前,那异兽不再****鲜血,转而大口脱下幼子的尸体。异兽不同于寻常动物,不过一会儿,便把尸体吃了个干净。
男子摸了摸异兽的脖颈,说道:“我这匹追云,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小孩的肉了,嫩的很。”
老头不哭不闹,说道:“畜生吃人,什么世道?”
“什么世道?就是这个世道!哪个世道不吃人?哪个世道无人吃?”
老头指着男子,问道:“你们丧尽天良,就不怕人皇在上,惩罚你们吗?”
他不提人皇还好,只听那群士兵笑声不停,似是听了极好笑的笑话。
“人皇?他都要死了,自顾不暇,还能管我们?他要是有灵,你就让他劈死我啊!”
老头跪在地上,对着苍天大喊道:“人皇啊!看看你的子民吧!看看你的天下吧!看看这群畜生都在做什么吧!”老头哭嚎不止,不断向苍天祈求,希望人皇能降下天罚,为他的族人报仇。
自然,并不会出现什么天罚,那男子依旧端坐在异兽之上。老头的哭嚎声有多大,士兵的笑声便有多大。
“人皇已经老到需要延寿之物续命了!他连中州之地都管不了了,哪里还能管的到这隋州偏远之地?”
老头又不哭了,只是坐在地上,不断摇头。
“你啊!去死吧,为人皇探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