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寂静。
鹄等三人满面煞白，不可思议的望向已经恢复如常的枭。就在刚才，他们亲耳从枭的口中得知了上使赏赐下来的这本兽皮册子是何等凶险之物。
血祭。
以生人精血为引，牵引域外魔神降临，再以不菲数量的活人充当祭品，从域外魔神手中换取诡异莫测的大神通。
良久，鹄艰难出声，打破了屋里的沉寂：“这……当真要血祭？”
剞闷头不语。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如今拓跋部并非万年前坐拥数万族人，十余万奴隶的大部族。拓跋部传承至今，早已习惯于如今的生活。男人外出狩猎，交给长老主持分配。女人在家整理毛皮，等到游商到来，再用毛皮换取粟米，盐，铁器等等。
奴隶？养一群只能浪费粮食的奴隶又有何用？
先前夺取拓跋之位，族中精锐没了八成，又被枭屠尽不屈族人的亲族，再接着拔熊部突然大举进犯。如此种种，如今拓跋部也不过只剩下千多壮年，近两千老幼妇孺，一个奴隶都没有。
这该从哪去找足够数量的活人充当祭品？
拓一脸惶恐，畏惧的低下头，喃喃自语道：“不……不要血祭吧。”
这个提议深合鹄与剞二人的胃口。无奈枭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像头受伤的野狼般低沉咆哮道：“不血祭，该怎么活捉那小崽子？不血祭，我该如何向上使交待？”
鹄与剞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枭竟然当真想依靠血祭活捉拓跋。两人张大了嘴，心情沉重的低下了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枭将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咔嚓掰断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柴，红着眼低声道：“事不宜迟，明早我带人修造祭坛。你们带人在族里挑选老人和女人。谁要是不从，就让谁成为祭品。祭坛一成，血祭。”
鹄等三人满面惊色，纷纷抬头望向枭。他们万万没想到枭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拿自家族人来血祭。看到枭的眸子中满是不容置疑的疯狂，鹄当即跳起来反对。
“那是我们的族人。你要祭品，我可以带人去附近部族去抓。拿族人来充当祭品，我绝不同意。”
剞连连点头，很是赞同。不想最后却只等来枭一声冷哼：“没时间了。再不动手，榖和祁犲部那小崽子不会等我慢慢谋划。必须要尽快动手，才能抢在他们前面活捉拓跋，交给上使领赏。”
“除非我死。”
鹄捶得胸口嘭嘭直响，勃然大怒道：“他们和你一样，身体里流淌的都是拓跋部的血脉。你觉得阿爸的身份配不上你这个蛮王卫。好，你是我的崽子，我就抢了拓跋的位子。你要抓拓跋去领赏。我也没二话，让你带族人去抓他。但是你要拿族人来充当祭品……你还是不是拓跋部的种？”
枭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渐渐的，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青筋暴起，一口大牙咬得咯嘣咯嘣作响。他忽地抽出一张灵符，疯狂的朝鹄一指。
“那你就去死吧。火，起！”
灵符流光闪转。火塘里火堆轰的腾起。屋内瞬间热浪滚滚。木头打造的家具眼见着冒出了白烟，即将着火。丈余高的火苗无风自动。忽地直卷过去。
鹄正骂得痛快。突然迎面灼热火苗卷来，骂声戛然而止。顷刻间鹄成了个火人，嗷嗷惨叫倒下，在地上拼命挣扎打滚，试图压灭身上的火苗。
剞与拓看到枭突然动用了神奇的灵符，惊得呆了。回过神来，两人赶紧跳起来，冲上前去手忙脚乱扑打鹄身上的熊熊烈火。
不想这时枭大步上前，一脚一个，将二人踹翻在地。他双眸通红，狠戾的盯着目瞪口呆的二人：“谁要挡我的路，我就让谁死。”
剞与拓骇得面无人色，完全被枭狠戾的语气吓得傻了。两人眼睁睁看着成了火人的鹄渐渐停止惨叫，接着又停止了挣扎，面色煞白得和白纸一样。豆大的冷汗刷的一下浸湿了全身。
不多时，火势消褪。鹄被烧得浑身漆黑。近丈高的庞大躯体硬是蜷缩成了五尺。枭冷冷看了这具焦尸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剞与拓二人。
“明天，我要见到至少三百个祭品。”
枭的语气冰冷而漠然。听得剞与拓浑身冰冷，像是浸入了万年寒潭。两人畏惧的看了枭一眼，失魂落魄的低下了头。
逃也似的离开屋子，两人缩在僻静角落，被夜里的山风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注意到身上已经被冷汗打湿。
剞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几百米开外的屋子一眼，随即压低声音犯愁道：“枭这小崽子疯了。难道咱们也要跟着他发疯，拿族人来充当祭品？”
正说着，剞忽然察觉拓有些不对劲。他狐疑望去。拓挺起胸膛，一反常态的断然道：“现在我是拓跋。我绝不会允许阿哥拿族人充当祭品。”
剞大讶，浑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小侄儿为啥会一反常态，表现得这么坚决。拓信心十足的翘起下巴指了指。剞顺着望去，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不少惶惶不安的族人。他恍然大悟，意识到刚才鹄被烧死时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他们。
可是拓这小崽子从哪来的勇气反抗枭呢？
剞满腹疑窦。拓心里直乐，压低声音道：“二叔，在他们中间挑十几个人。我要带他们去投靠拓跋。”
“你疯啦？”
剞大惊失色，急忙压低声音道：“事到如今投靠拓跋那小崽子又有何用。枭有上使撑腰，连自己阿爸都敢杀。拓跋那小崽子就算再厉害，能打得过上使和枭？到时候被枭抓住，下场会更惨。”
拓呵呵一笑，眨巴眨巴眼睛，得意的低声道：“阿哥要的只是拓跋。只要我把拓跋送到他面前。他还血祭干啥？有十几个族人替我作证，拓跋会不相信我这个从小和他一块玩泥巴长大的好兄弟？”
剞精神一振，抬手向下虚斩，目光闪烁道：“你是说假意投靠他，趁机……嗯？”
拓嘿嘿憨笑，一脸人畜无害的憨厚相。即便没说透，剞也猜到了拓的打算。他哈哈大笑，用力一拍拓的肩膀，欣慰道：“好算计。不愧是阿哥的种。将来枭回了蛮王殿，咱叔侄好好打理拓跋部。”
剞狠狠夸奖了拓几句，随即大步迎向附近的族人。不一会，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四周族人渐渐散去，只留下十来人留在原地。
带着这十几个族人回到拓面前，剞压低了声音，添油加醋将枭的暴行讲述了一遍。骇得这些族人面色煞白。
这个枭弑父不说，竟然还丧心病狂要拿族人来血祭。
这时拓趁机开口，愤愤然说道：“阿哥已经疯了。只有拓跋才能救我们的族人。就在刚才，枭已经把你们定为了祭品。我要带你们逃出去，找拓跋回来阻止他。”
十几个族人听到这里，脸上多了一点血色。但是在枭狠辣手段的阴影仍旧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大山，沉沉压在众人心头。良久，其中一个族人畏惧的嚅喃道：“不如……不如我们告诉其他人，趁夜偷偷逃走吧。”
拓一脸苦涩，摇头道：“这么多人趁夜逃走，枭会不知道？就怕他丧心病狂，把所有人都当成祭品。除了拓跋，族里哪个是他的对手。他是蛮王卫，将来还要回蛮王殿。拓跋部的族人，他根本就看不上。”
十来个族人再次沉默，内心陷入挣扎。拓将众族人眼中的挣扎尽收眼底，再次放上了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我得去找拓跋了。愿意跟来的就跟我走。不愿意的就赶紧带上家人逃吧。”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目光复杂的目送拓渐渐走远。忽然一人咬牙切齿闷吼一声，大步追了上去。有了第一人，其余人也纷纷坚定决心，大步追向拓。
剞目送他们追随拓趁着夜色走向寨门，嘿嘿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返回家中。
……
月朗星稀，拓一行人连夜赶到群山脚下。白天巨蟒肆虐的痕迹依旧。无数粗大的参天古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形成一条清晰可辨的“山路”直通群山深处。
“我知道他昨天休息的地方。”
一个族人自告奋勇走在前头带路。一行人沿着“山路”一路向上，费了个多时辰，明月斜斜挂在山头，他们终于爬到了那个山洞附近。
“拓跋可能还在。”
那个族人兴奋的叫了一声，手脚并用攀爬面前横亘的一棵巨木。刚刚爬上巨木，笃的一声，一根利箭冷不丁射来，深深没入树干。
拓急忙大声叫道：“拓跋，是我，拓。”
山洞右侧的丛林里，拓跋张弓搭箭慢慢走了出来。月光下，大弓上搭着的那根箭矢箭头闪着慑人寒光，令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忙爬上古木，让拓跋看清楚自己。
拓跋狐疑，目光在拓身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向其他人。没错，都眼熟，是拓跋部的族人。他按下大弓，扬声道：“你们是来抓我？还是来杀我？”
拓闻言立时嚎啕大哭：“我阿哥疯了。他要拿族人来血祭。”
拓跋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半天合不拢嘴：“卧槽，竟然真有血祭。”
